平日里他们几乎不说话,如今赵清嘉如此乖巧地敬茶,这让云倾辞有些诧异。
她疑惑地端起杯盏,但在饮下的那一刻,她便察觉出了异样。
眼前的少年哪还有半分乖巧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满是恶作剧的顽劣表情。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挣扎许久,却仍是无力地倒在桌上。
赵清嘉挑眉,想着平日里如此清高的人,如果把她丢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让晋阳的百姓看尽她的丑态,她醒来后会不会羞愤而死。
他边想,边去扶云倾辞。
却不想,他刚揽住云倾辞的肩膀,便见本应昏睡不醒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吓得怔住。
然而,并没有预想中的冷言冷语。
他侧过脸去,但见怀中的女子正双眼迷蒙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迷离得像蒙了一层水雾,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薄红,像暮春枝头带着朝露的桃花。
她缓缓地伸出了手,赵清嘉甚至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热和颤抖。
而后,她轻轻一笑:“师兄,你来看我了吗?”
那本是极为浅淡的笑容,可赵清嘉的脑海中却如天光乍破一般,愣在了原地。
绝色的容颜越来越近,直到那嫣红的嘴唇轻轻吻上了他。
他紧紧地攥着云倾辞的双臂,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心似乎要跳出胸膛。
会笑的云倾辞,不一样的云倾辞,眼波流转,顾盼生姿,美得不可方物。
世间的一切仿佛离他远去,安静得唯余女子清浅的呼吸声。
他愣怔着,将昏睡的云倾辞揽在怀中。
许久之后,他伸手捂住眼睛,嘴角浮出一抹苦笑。
窗外缕缕清风,丝丝微雨。
宛若萌芽的爱意,他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三】
赵清嘉开始躲着云倾辞,不再跟着她练剑,而是结交了一群纨绔子弟,整日不在家中。
他学会了喝花酒,学会了逛青楼,搂着千娇百媚的姑娘,努力告诉自己,云倾辞是他的姑姑,他可以喜欢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唯独不能喜欢她。
他日渐堕落,声名狼藉。
直到有一日,他的所作所为被不问世事的云倾辞知晓。
那时他正搂着青楼里的姑娘喝酒,长发散落在颈间,衣襟大敞,放纵而浪荡。
云倾辞破门而入,目光如寒冰一般清冷。
他怀中的姑娘吓得要起身,他却拦住她,继续和她调笑。
他努力不去看云倾辞,努力告诉自己,他不喜欢她,他不在乎她。
许久之后,云倾辞终于转身离去。
玉炉红烛摇曳,歌舞弦乐喧闹中,那个清冷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赵清嘉,你不配。”
他仿若未闻,继续和身边的姑娘喝着酒,摇曳的烛火中,竟是红了眼睛。
夜深人静,喧嚣散去,他在漆黑的街道上坐了一夜,孤独至极。
他想了许多,直到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喜欢便是喜欢,姑姑又怎样,他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第二日一早,他便跪在云倾辞门前。
从那时起,他便告诉自己,要认真念书,认真习武,努力做一个能够配得上那个如皎月一般的女子的翩翩少年。
他变得如此乖巧,让云倾辞有些始料未及。看他剑法进步,她有时还能称赞他一番。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虽然她眼睛里的笑意十分淡,但赵清嘉开心得夜不能寐。
喜欢一个人当真是一件简单而又卑微的事,只想着能讨她欢心,只想着让自己变得足够好。
那段日子是他十多年来最美好的时光,眼前人衣袂飘飞,有着倾城的容颜,朝夕相伴的,正是他喜欢的姑娘。
他那样天真,总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习武,总有一日,云倾辞会将他看在眼里。
两年后,云倾辞将他带到书房。
向来安静的女子静静地站着,纤细的指尖轻轻地抚着墙上的画卷,清亮的眼睛泛出些许水光,眸子里的情感浓烈得化不开。
那是一幅大雪纷飞的画,画中的白衣少年撑着一把青色的骨伞,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俊美得如神仙一样。
他手里牵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长发及腰,身着紫裙,赤着足。只一眼,赵清嘉便认出这是年幼的云倾辞。
那个少年的眉目与他有七分相似,窗外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画中的景色渐渐变得模糊,那一排小字却格外清晰——赵璟赠倾辞。
脑中仿佛划过惊雷,他竟有些站不住脚。
过往的一切终于有了解释。
他们本无半点关系,她却养了他十六年,只因为他的父亲赵璟。
【四】
赵清嘉眼睛酸得厉害,过去的坚持,过去的努力,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笑话。
两年来,他以为自己变得足够好,他以为自己终于能配得上自己喜欢的姑娘,可这一切在他的父亲赵璟面前却幼稚得可笑。
赵璟随军征战沙场,年少成名,朱门清贵,皇家暗卫。就连承德帝对赵璟亦十分喜爱,曾许诺,待他二十五岁便让他离开暗卫营,江南封王,富甲一方。可他磊落潇洒,从不贪恋权势,就在二十二岁那一年,他为了心爱的姑娘不得善终,死无葬身之地。
那样好的一个人,难怪云倾辞喜欢了他那么多年。而他自幼无父无母,生活在寻常巷陌,不爱念书,不爱习武,再普通不过。
赵清嘉终于想明白云倾辞说的那句话“你不配”,不是他配不上她,而是他不配做赵璟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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