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
室内一片昏暗。
男人立在落地窗前，和了丝绸睡衣，高高瘦瘦，肩背有些驼曲，像迎风的稻草。
“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来回摩挲着指骨处的碧绿扳戒，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的霓虹阑珊。
“喂。”又拨了个号码出去。
“哥，有什么吩咐？”
“把那母子俩关别的地方去，今晚有人想强出头。”
“好的，那老爷...”
“不用管他。”
“好的。”
收了声，四下又一片寂静。
他伸了个懒腰，惬意地点烟，浓雾缭绕，掩住了所有的神色。
翌日，宏元集团股东大会。
一切都跟预料中的没差。
顾迟均西装革履，精神抖擞，位居正中央，器宇轩昂，春风得意。
两排的股东，神色却是各异。
早有意投靠顾迟均的，便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欣喜非常；而被迫成为同僚的，则是一脸愤愤轻蔑，敢怒不敢言。
会议只在召集股东的时候有些棘手，剩余的提案和表决，流程畅通无阻。
顾楠楠戴着墨边镜框，潇洒签完字后，便偷偷打量顾迟均。
她心底对他一直都存了几分畏惧，自从见识到他心狠手辣的一面后，这种畏惧更加深固。
自小相处，相对比性情温和的大哥来说，他调皮顽劣，没少闯祸，是老师眼里典型的坏孩子，让家长头疼的捣蛋鬼。
她还记得有一回，自己在学校里被一帮小太妹欺凌。
被他知道了，当即叫了几个铁哥们，放学后堵着那帮人，威胁恐吓，用尽手段，最后那为首的太妹哭着向自己下跪道歉，学期还没结束就转校了。
可即便这样，本性是不坏的。
他会替自己挨骂受罚，会不辞辛苦地买她喜欢吃的城南糕点，看到流浪乞儿也会难过到掉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他一步步变成如今的模样呢？
无从得知。
生在这样错综复杂、物欲横流的家族，也不是谁都能够保持初心。
顾迟均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
结果通过投票的方式选出，就在即将公布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
“各位先稍等一会儿。”
说完便匆匆离开，剩下一群人满头雾水。
“哥，人已经拦下了，还好早有准备。”
顾迟均瞥了卫东一眼：“还好？医院戒备什么时候这么松了？让你看紧点是不是又跑迪乐门去了？”
卫东挠着后脑勺讪笑。
“下次要是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哥您放心！绝对没有下次。”
顾迟均轻嗤，推开房门，笑脸相迎：“爸，您不是应该在医院好好养病么？怎么擅自跑出来了？”
顾绍怀瘫坐在轮椅上，下半身盖了层羊绒毛毯。
旁侧还有位年轻小护士，手扶着输液器，药水瓶滴滴答答，还剩大半。
“你...你把辰辰她们...带到哪里去了？！”
出了车祸，他身体远不如从前，半吊着口气，说话都要喘三喘。
“自然是安全的地方。”顾迟均示意那护士出去，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淡淡问：“许庭川把你弄出来的？”
“......”
“可惜啊。”顾迟均手肘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他：“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因为我总是先他一步。”
许庭川会对顾绍怀出手相救，无非是想让他重回集团，好让自己无法顺利选任。
当初许庭婷也有提醒过，因为宋词，他大概率会搞些小动作，从中作梗。
好在应对地及时，若真让他得逞，以后的日子确实寸步难行。
“爸，难道你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让我坐这个位置么？”
顾绍怀直勾勾地盯着他，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好像一夕之间苍老不止。
“您看看我们家现在，您半身不遂，楠楠又是个女儿家，辰辰也还小，您难道就不觉得，如今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么？”
“我知道您心里想些什么。”顾迟均转动着扳戒，目光炯炯有神：“您无非是担心我太过极端，怕将顾家置于穷途末路。但我好歹也是顾家的一份子，对不对？”
“跟在您身边十几年，我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所以，现在是时候拿回我的报酬了。”
顾绍怀终于开了口，颤颤巍巍：“你想要公司，我给你，只要你不伤害辰辰母子俩。”
“注意措辞，不是你给我，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您也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顾迟均微笑起身，推着轮椅，缓慢道：“既然来了那就走吧，去见见大家，讲点儿退位的致辞，好让您手下那些忠犬死了心。”
顾绍怀搭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是自己太疏忽大意了么？还是他藏得太深？
他从学校毕业，便跟在自己身边，想必人心也笼络了不少。
彦和死后，他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一些手脚，适当敲打，也没有过多追究，谁知养虎为患，终酿大错！
来不及多想，他推着轮椅，已经来到了会议室前。
果然，会议室内，惊从心起。
“爸？”顾楠楠瞪圆了眼睛，不解地看向顾迟均。
他出车祸以来，她也就去看望过一回。
次数多了，顾迟均也不允许。
虽然因为闻如雁，对他心存芥蒂，但怎么说，也是生她养她的父亲。
见了他这幅风烛残年的模样，立时心疼不已。
有昔日的老将想站出来替他说话，可没想他先开了腔：“...在座各位都是...宏元的元老，如今我这幅身子骨，已经不能够带领大家砺砺前行...但诸位也不要担心...”
他看向顾迟均，眸底是三分忌惮、七分怒意，各种情绪混杂，反倒让人无从琢磨。
“迟均...跟在我身边打拼多年...我相信他，会带领公司勇攀险峰，登上新的高度。”
顾迟均满意地微笑。
席间颇有微词，可触及他那携了玩味的眼神，瞬时又吓得噤若寒蝉。
有了上代掌舵人的致辞，不管那是真心，还是假意，股东们都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正式表决完后，集团楼下还候着大堆媒体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得大肆宣扬。
镜头前的顾迟均，俊美绝伦，谈吐举止都极为优雅，自然得体的模样，任谁能想得出他真实的残酷无情、心狠手辣？
台下一众的采访女记者，都悄悄红了脸。
在他正式成为宏元董事长那一刻起，杭城便又多了位顶级的黄金单身汉，无数女人魂牵梦绕的白马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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