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秋天的雨总是来得出其不意。
狄然过来的时候还是晴天,刚坐一会天就阴了,雨开始是绵绵细细的,牛毛一样纤纤长长打在窗台上,后来慢慢变成雨点,她坐在通风的窗口,雨点被迎面的风刮到脸上。裹着雨点的秋风有点凉,她裹着陆川的外套,缩着一个球靠着墙边。
“手臂抬直,别低头。”
陆川在指点一个学妹打太极一章,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近,那个学妹有点羞怯,脸颊通红,胳膊始终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头也压得很低。她试着把手臂往上抬了一下,低声问:“这样吗?”
陆川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揪着她宽大道服的袖子向上提,把她手臂摆成一个水平线:“我说了很多次,出拳要有力度,拳头握紧,手臂抬高,记住这个位置。”
学妹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小声抱怨:“这样胳膊酸。”
陆川把手放开,她的手臂顺势往下滑:“胳膊酸就不要学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狄然近乎着迷地看着陆川,他的一举一动,举手抬足,眉眼高低间都散发着让她迷恋的味道。
陆川对别人总是很严肃,陆川做事的时候,也很严肃。可在那些人都不知道的背后,狄然最喜欢的陆川的样子,是他面对她一个人时,明明脸板得端正,眼里那股化不开的温柔,这让她时常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陆川其实是个无比温柔的人,那种虔诚而深情的目光,装是装不出来的,一时三刻也修炼不出。
她有种直觉,陆川暴露在外人面前的冷漠,只是一种表象。她还有种直觉,陆川对她温柔,且也只会对她温柔。
有学弟揶揄:“学长,人家来这的目的根本不是练跆拳道,人家目的是你啊。”
陆川转身浅浅看他一眼,那学弟又说:“十个妹子里至少有五个是冲着你来的吧?”
宋博踹了他屁股一脚,朝狄然努嘴:“别瞎说,你把那边的母夜叉当空气?”
陆川没接这个话头,他走到道馆正前方,声音平淡:“所有人,太极一章,准备。”
宋博老气横秋啧了一声,站到一边:“让你别瞎说,惹火了吧?”
陆川:“我说你不用打了?”
宋博:“……”
道馆三十多人,只有十几个能把正确动作一套打下来,而动作规范标准者寥寥无几。
陆川冷眼看着他们歪七扭八打完,面色看不出喜怒,声音带着寒意:“拳卧撑,男生四十个,女生二十个。”
“为什么?”
“别啊,社长!”
“能不能少几个?”
宋博问:“我也要做?”
“你五十个。”
宋博转头,口型示意狄然,让她来哄哄陆川。
有人见他这样,连忙效仿:“学姐,你快跟社长撒个娇,让他别罚我们了。”
狄然奇怪地看着说话的人:“你他妈谁啊,你让我撒娇我就撒娇?”
那人讪讪,不再说话了。
狄然一言不发,也不干涉陆川的做法。
她平时和陆川胡来,蛮横又不讲道理,但在这种场合,她从来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质疑陆川。陆川是社团的社长,他做的事,说的话是有最高的分量,她此刻插一嘴,那在别人眼里,他的话就会变得儿戏一样。
宋博哀嚎着俯下身子,拳面撑地,一起一伏间太阳穴上青筋隐隐跳动。
“一……二……三……”陆川面无表情计数,他走到一个女生前面,“我数到三了。”
女生做了一个以后就趴在垫子上不动了,抬起头卖萌:“社长,我真起不来了,累。”
“你不考带?”
“考……”
“给爸妈省点钱吧。”
“啊?”
陆川表情淡漠:“到现在为止,连太极一章都不会打的人,回去想想到底为什么学跆拳道,不喜欢、没毅力我劝你们尽早放弃,你们累我也累,成天在这里消磨时间是课程不紧张还是作业不够写?”
一时间道馆鸦雀无声,众人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我教过几遍,你们心里清楚,同样的东西我不可能嚼碎了喂你们再教上几十遍,明天这个时候还不会的人以后可以不用来了。”
“自己计数,做完后今天到此为止,都回去休息,下节课见。”
陆川抬脚走向更衣室,没走几步就被宋博拽着脚腕拉住。
他脸上全是汗,一脸痛苦的表情:“为什么我要跟他们一起受罚?”
陆川扬眉:“谁是母夜叉?”
宋博:“…………”
面前这人绝不是陆川,陆川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
宋博想了很多说辞,还是骗不了自己。他气得眼睛发绿,瞪着狄然,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狐狸精?
——
道馆的人都走光了,陆川还没从更衣室出来。
雨渐渐大起来,狄然在外面叫了几声,没听见陆川的回应,她又等了一会,起身推门进去。
“陆川?”
屋子黑黢黢的,只有天窗透进来一抹微弱的光线,雨水把窗户上积攒很久的灰尘冲刷干净,路灯的光越过雨帘和玻璃,带着朦胧的亮色落到狄然黑黑的眼仁里。
陆川坐在窗前的桌子上,一脚屈起踩着桌沿,他道服还穿在身上,沉默看着雨水拍打在窗户上。
他感冒没好利索,回身抽了张纸擦鼻涕。
狄然时而还挺喜欢陆川生病时的样子,最喜欢看他擦鼻涕,每当这时候,她总觉得他像个小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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