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官员，跪在冰天雪地中嚎声痛哭。
见天子不表态，旋即高呼：“圣上杀不杀！圣上杀不杀！圣上杀不杀！”
顷刻之间，整个京城，尽数被怒吼笼罩。喊杀声之轰鸣，前所未闻之剧烈。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翻江倒海的气势，极大震撼了圣人的内心。圣人遣周皇后宣谕，百僚不听。
第二日，文武百僚进表请杀崇焕，罢免首相钱龙锡下狱。
有亲人在此次灾祸中遇害的皇亲国戚，也一起跪在东华门哭宫。
“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蓟、辽、登、莱、天津军务袁崇焕，身兼剧职，专权乱国！”
京师百姓亦疯传其通敌，厂卫多次密报，坊间往往有人言：“负国贼袁崇焕引建奴，卖社稷，使我及此！害我丧妻失子，倾家荡产，天耶，天耶！”
至于三司怎么定罪，圣人已经不在乎了。
刚刚历数的那些罪状，是司礼监从外朝一百多封谏表里抽的。
只要圣人犹豫，文武百官还能再想出来一千个一万个堂堂正正的理由。
什么矫诏擅杀毛文龙，米市资敌……
其实圣人很清楚，是自己这个皇帝的问题，如果事前认真看完各方的示警表章，无论是谁发来的，但凡认真看完一表，事，不必至此。如果自己和朝廷的动作快些，早些把粮饷后勤各方面做到位，让士兵心里没有怨气，各臣帅不至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被迫观望不战，事情也不会至此。如果自己早些派人整顿禁军，德胜门、广渠门、左安门、西直门四战也就不会败得那么惨。
德胜门一战，神机营发炮配合满桂，结果轰了几十炮，才发现打的是自己人。
随后愤怒的大同残兵与禁军当街火拼，双方打死打伤数百人。
听到这些荒唐的消息，圣人一时无语凝噎，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大同军，是最先来勤王的，多么忠诚的边师啊，结果接战不到一个时辰，七千儿郎死了四千，死在东夷手里的没多少，被自己人打死的倒是占了七成，战后大同军哗变乃至火拼神机营的时候，在场官员没有一个人出来劝阻。几千条人命，换做是自己，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大明气数将尽，谁能施展回天之力！”
想到东厂报告的这些坊间流言，圣人一阵心悸。
这回袁崇焕抗下了罪名，当了那个被千夫所指的恶魔，朝廷拿着这张遮羞布，勉强还保住了几分清白，下次谁又来认罪呢。只是这样，就注定了袁崇焕的悲哀，他多半会被判处极刑吧。
圣人很清楚，三司会用最残酷的方式杀了袁崇焕。
……
崇祯二年十二月十八，河东道兵马抵京。
山西巡抚耿如杞、大同知府马士英、太原总兵官张鸿功等山西官员终于勤王抵达。马士英敢发誓，决不是自己贪生怕死，实在是天寒地冻又缺衣少食，军中怨气冲天，都不肯前进。
太原总兵张鸿功当众给士兵们下跪磕头，苦苦哀求大伙儿早些上路。
巡抚耿如杞借遍太原富商，想用高利贷给士兵发开拔饷，结果富商们一听说他是去北京跟东夷拼命，当场拒绝了耿如杞的请求。理由正当且简单，怕耿如杞这个债主死在顺天府。
马士英的运气不错，凭借东林党的身份，成功信用贷款十七万两。
山西省一共征调了三万精锐，皆是能征善战之锐兵，大同军自然不用说，振武军、河东道、岢岚军、武原营、威风营、武功营、武山营也是山西主力，一直战斗在剿匪一线。
杨鹤总督考虑到晋军的战斗力，令其讨伐叁十六营草贼当中的最强悍最凶残的那些土大王。可以说，陕西军是跟猫捉老鼠，晋军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实打实的跟张献忠玩命。
也因此，轻易不开拔。
经过谈判，士兵们提出的标准是最少五两。
马士英还想砍价，被士兵们一顿骂得狗血淋头，大人这还嫌贵？
五两银子，买咱跟你去北京，和东夷拼命，咱一条命就值五两银子，这你还嫌贵？
得，大人们自己去勤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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