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佐挂慨叹一声，道：“骨肉亲情，总难割舍，自从说要送妻儿去官府为质，别说贱内日夜哭哭啼啼，就是佐挂也是每天腹内如割肉一般。儿郎们都是看着犬子长大的，也是百般不舍，犬子收的赠礼都快放满一间屋了。还请刘将军原谅王某再三踌躇，不能给个明确期限。但是洪参政既然已经相召，王某绝不敢不从命。这样吧，还请刘将军回去后替王某传情达意，多美言几句，请洪参政宽限数日，少则一月之后，多则半年，王某必然打发妻儿上路。”
刘汝信再三强调使命难违，王佐挂却兀自不肯松口，甚至常常流下泪水。张孟存则面色不善，按剑而跽。刘汝信怕丢了小命，只好留下几句软硬兼施的话，启程回去复命了。刘汝信前脚刚走，后脚王佐挂就挑选斥候去山西各部义军，打探高迎祥他们的情况。知道大祸将至的王际恩将来救不了上官何腾蛟和兄弟王光泰和闯王李自成，现在也救不了王佐挂和张孟存。
怒闯辕门，在刀斧手的注视下伏地劝王佐挂赶紧遣送妻儿入质，被王佐挂拒绝，被张孟存讥笑。而后王光恩又在路上拦住张孟存的马车哭劝，被恼怒的张孟存派人丢到了一边。并且下令以后不准放王光恩兄弟进来。结果王光恩鬼点子多，你不让我见你，我就让你见画，于是就找人创作了一幅全家老小被关在囚车里押往顺天府的画托人拿给张孟存看。该画作具有浓重的写实风格，人物的外貌神情态度惟妙惟肖，浓重的恐惧和悲伤情绪弥漫在画面上。
张孟存忍无可忍，终于大发雷霆，把王光恩兄弟打了一顿。
王光恩的绰号叫花关索，在陕北也颇有名气，历史上崇祯后期被高斗枢招降，出任湖广总兵，镇守郧阳，李自成多次进攻，都未得手。弘光元年，英亲王阿济格一路追杀李自成，王光恩欲出兵救援李自成，途中得知李自成战死九宫山后作罢，又知清军先锋是辽东将门吴三桂，顿时万念俱灰。吴三桂进至郧阳后，南明郧阳巡抚徐起元投降，王光恩亦于两年后被捕。
王光恩被捕后，其弟王光泰在湖广举兵反清，处死湖广降清明臣数百人，并遣使前往武汉向南明督师何腾蛟报告，此后跟随李定国等人转战西南各地。李定国败退云南后，王光恩的余部孤军北上，会同李来亨等顺军领导人，与各地残余明军继续抵抗，一直到康熙初年。
他的弟弟王光泰，就是后来着名的夔东十三家之一。
当然，现在兄弟俩都还是流寇。
却说刘汝信回到长安后，次日面见各位长官。
大家都知道张孟存之辈不是善类，巡抚陈奇瑜没有责怪，上官洪承畴也没说话，刘汝信也没有使命不达的负疚，陈奇瑜问及王佐挂的表现时，刘汝信直接说道：“陈抚台英明，末将问王佐挂什么时候送妻儿入质，王佐挂果然推三阻四不肯表态。臣点明利害，他也口不对心的说再等等，张孟存那厮也隐隐对末将有杀意。末将看这些人首鼠两端，愚昧反复，虽不如高迎祥之辈冥顽不灵，却多半也不会真心归顺朝廷，待价而沽而已，这一仗是免不得了。”
陈奇瑜冷声道：“本官还怕跟他打这一仗么？他要打，那就打。”
好像是因为王佐挂之辈不识抬举，陈奇瑜才恼怒无比要兴兵讨伐的。
总之这一仗是打定了，圣人已经定下了全力剿匪的国策。
去年建奴入寇的事实已经证明，要想两头兼顾，真是很不容易，只能在东线采取守势，先集中钱粮兵马灭了愈演愈烈的三省草贼。
洪包衣没吭声，他跟陈奇瑜本来就很不对付。前年在黄龙山讨伐刘国能的时候，李师道兵溃引发大败，洪承畴骑驴跑路。陈奇瑜从战场逃回来后，跟洪承畴大吵一架，恶毒的诅咒洪承畴会被调到辽东，洪承畴则让陈奇瑜滚。不想帮忙就不要帮，老子也不稀罕你帮忙！
现在陈奇瑜成了洪包衣的上官，自然极尽羞辱之。
当初的牛逼劲儿哪去了？
我就喜欢你嚣张跋扈的样子，但是又必须一脸不情愿跟着我的态度。
圣人的宠臣秦文君在上面针对自己，洪包衣只能忍气吞声。
崇祯三年四月初十，新任陕西巡抚陈奇瑜在长安下达全面动员令，会同延绥巡抚练国事一道，召集延帅杜文焕、麟帅贺人龙、绥帅左光先、岐帅马科、凉帅杨嘉谟等五万兵马，向王佐挂诸部及庆阳方向的王自用发起夏季攻势。
崇祯三年四月十一，朝廷昭报九镇。
从后金反正归来的刘兴祚病死后，其弟刘兴治在皮岛东协任上伏诛，为秦文君设计灭门。决定陈继盛不再担任皮岛总兵职务，改由五军都督府前军副都督、锦衣卫千户、禁军大将黄龙出镇皮藩。
张可大不再担任登莱总兵职务，改由禁军大将黄得功出镇登莱。张可大本人则回归锦衣卫，
发往南京掌兵，分管南京各地厂卫，配合新近空降东南各地的十七位东林党干将征税。
为了平定山东乱局，朝廷的布置还不仅这些。
在预备阁臣徐光启的推举下，内阁任命其门生孙元化为登莱巡抚，徐光启将招募的四百人葡萄牙雇佣兵全部拨付给了学生孙元化。福建按察使朱大典丁忧归来，以司马郎中出任淄青兵备道。原甘肃兵备道王正贤获释，巡抚山东，负责领导打击境内白莲教，防备登莱兵变。
祖大寿被发往山西，其党羽亦陆续调离辽东各地，四川总兵秦良玉总督蓟辽军务。
看来圣人的确对辽东将门起疑心了，不知道是谁在给他吹枕边风。
圣人启用秦良玉，目的估计是想利用川军的骁勇善战来提升辽镇低落的士气，好积聚民心。
现在建奴磨刀霍霍，已经在大凌河一带陆续发起了几次试探性进攻，朝廷不得不防。祖大寿很幸运，虽然去年广渠门兵变一事令圣人非常不满，无奈辽镇很多大将保他。朝廷投鼠忌器，为了不给秦良玉找麻烦，三法司没有为难，祖大寿辩罪成功，逃过了牢狱之灾，但被削除了锦州总兵的职务，调往山西剿匪，听令三省总督杨鹤。祖大寿动身的时候，没有两袖清风，他带走了四千精锐步骑，以及祖大乐等兄弟。接替他的是去年从兵部侍郎任上被贬为昌平兵备道的侯恂，东林党高官。
把这些消息跟曹文诏调任太原总兵带走原山海关的七千辽兵以及朝廷全面调整登莱皮藩人事的情况联系起来，朝廷的任命似乎透露着一种玄机，要温水煮青蛙收拾辽东将门了。
比较郁闷的是刘应国、罗景荣、王承胤这些人，怎么着也是做过两镇参将，袁崇焕亲信大将的人物，年初勤王虽然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但好歹也没像祖大寿那样兵变后直接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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