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境线处的山林，易冬埋头向前走，直到靴子突然踩到了枯枝发出“啪”的清脆的声响，他才回过神来，易冬抬起头，看到了远处的尸体。
是他的队友孙立。手机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拿出，看到屏幕上的三个红色光点正在跳动，他走到尸体旁，从孙立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了手机，关掉了上面的定位系统。
孙立是中枪而死，□□弹，易冬扭过头往另一方向的灌木丛走去，那里还有另一个尸体，是追击者另一位队员，致命的伤口在心脏处，像是被刀捅所致。
村子里的人都死了，现场被伪造成一起山体滑坡事故，他们已经将那个女孩住过的房子翻了个底朝天，她没留下任何私人物品，追击者之前审问过村民，看起来她并没有同其他人有过多的交集，她从未向他们透露过自己的过去和去向。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易冬的沉思。
“喂？”男人接起手机，从里面传来赵灼川的声音。
“别忙那里的事了，快点到元都来，那个该死的东西在元都现身了，”赵灼川在那头发出了带着低啸般的兴奋声，“我们好像知道了她的小秘密。”
易冬沉声说：“我知道了。”
……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的雪比梦外的更加残忍冷酷，到处都是冻死的人。
大雪封住了街道，学堂也关闭了，城中的消息一天比一天更加可怕，人们说军队即将围城，说官员们早已放弃首都逃跑了，粮食比黄金还珍贵，夜深人静的时候，饥渴得发疯的人在潮湿刺骨的街道上游荡，为了一点大米和面粉不惜偷盗谋杀。
她缩在长姐的身侧，战战兢兢地啃着冷硬的馒头，屋里散发着潮湿的霉味，阴冷的感觉怎么也摆脱不了。
这样地狱的日子，仿佛永无尽头。
辛辰睁开了眼睛，面前一个黑影正俯下身子仔细地凝视着她，她却像受到惊吓的兔子般一个激灵坐起，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往后方缩去。
“是我。”夏靖舟握住了她的手。
辛辰喘了口气，总算平静下来：“进来不会敲门吗？”
夏靖舟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人还会害怕。”
“人人都会恐惧，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女孩坐起来开始穿长裤，电子时钟上显示的时间是二零二五年七月三日早上十点，她微微松了口气，并不是一九四零年。
温暖的夏日阳光和面前略显憔悴的年轻男人让她重新回到现实中。
“你会怎么表达？让别人比你更加恐惧？”夏靖舟略带讽刺地说。
辛辰扎好头发，走到房间的桌子旁，那里放着金属假肢，外面包着一层仿真皮，摸上去几乎和人的肢体一样柔软。辛辰掂了掂假肢，“这个做的不错，比之前的都轻。”
夏靖舟的耳后根变得通红，他咳了一声：“我顺便做的，改进了电力回馈系统和外表，看上去和真实的肢体一样，你以后可以不用戴手套了。”
辛辰点点头：“看来我又得努力适应身体重心的改变了。”
话说完后，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夏靖舟眼神黯了黯，自嘲似的呼了口气：“我先下楼了，你整理好就出来吃早饭吧。”
辛辰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她又开口道：“我把衣服里的芯片都弄了出来。”
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堆追踪器，是这个房间里所有的衣服夹层里的芯片，数量少说也有二十来个，“以后再被我发现我会揍你，毫不留情。”
这下连他的脸都变红了，不过都是因为怒气，这次他倒没说什么，他哼了一声便离开了她的房间，还砰地一声大力关上房门。
辛辰坐到床上，把裤子卷到膝盖以上，努力将机械腿拆了下来，钛合金已经延伸同膝盖骨接合起来，衔接处的皮肤已经腐烂化脓，发黑的皮肉中流出血和脓水。
场景纵然血腥又恶心，辛辰却早已习以为常，虽然她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疼痛导致的冷汗。
她从行李中拿出止血带和毛巾，皱着眉将变了色的腐肉切了下来，然后迅速止血，她的手法娴熟，显然已不是第一次做了。
渐渐地血已经完全止住了，新生的肉差不多也已长了出来，辛辰装上了假肢，因为膝盖处新生的肉比较敏感，疼痛甚至更加剧烈，机械腿里面的人造神经元正在与肉身融合。她试着站起来，却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得人仰马翻。
恰在此时夏靖舟推开房门正准备催她出来吃早饭，见到她艰难地想从地上爬起来的场景下意识地便想伸手扶她。
“不。”她摇着头拒绝，“我能站起来。”她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挺直了脊背，昂着头颅，步伐依旧踉跄，却至少能够走动。
夏靖舟忽然就想起了那些他打过交道的不死者曾经说过的她的一个别称，独行者。
永远都是了然一人地孤独地前行，穿梭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旁观这个世界的变化，格局的重组，就像是没有羁绊的过客。
羁绊——
夏靖舟暗自苦笑，她和自己的羁绊又是什么，他不过幼时死皮赖脸地粘在她身旁才能最终与她并肩而立，曾经那么努力便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旁，可到了如今，金钱地位都有了，她却像是终于可以甩掉了一个包袱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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