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当那人还未收起幸灾乐祸的表情之时，顾莫言已一个箭步冲出了营帐。
一夜之后，那人的手......
短短几步，他的心便似要跳离胸腔。三十六颗锁妖钉在他体内将他的骨头的缝隙中发出摩擦的声音。
难以想象，四年前那样心高气傲的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更难以想象四年前养尊处优的沈家宗主怎么忍得了这样的酷刑！
此时本应是两边营帐开始问候对方父母之时，但铁甲营里的气氛却十分诡异。铁甲卫对龙骑营的问候无甚反应，反而悄无声息地带着各种目光偷偷打量着已被吊了一晚的沈归宁。那些目光里敬佩有之，折服有之，敬畏有之。
顾莫言顾不得体味那些目光的深意，看到衣不蔽体，身上布有青紫的痕迹的沈归宁更是努从心起，拿起铁脊弓便朝对面营中旗杆射出铁箭。
铁脊弓是铜胎铁所铸，杀伤力惊人，非常人可以拉开，更何况配上铁箭。然而顾莫言在愤怒与焦急之中几乎将营中最重的两石铁脊弓弓弦扯断。
在众人的惊呼中，铁箭一支支离弦般从龙骑营飞出，竟将对面铁甲营广场中旗杆下方削去一半。
旗杆摇晃多时，即将从中间折成两半，沈归宁随着禁军军旗摇摇欲坠。顾莫言丢下铁脊弓飞掠去接，却被营帐赶出的轩辕斐从身后紧紧抱住。
“顾参将！你到底要干什么！陛下有旨，龙骑卫不得与铁甲卫私斗！”话音未落，他却被顾莫言生生往外拽了一里。
“你们这些阉人在做什么！还不来拉着顾参将！若发生私斗，是杀头之罪！”轩辕斐声音已经沙哑，旁边的阉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一齐将顾莫言拦住。
“放开我！”顾莫言由自挣扎，沈归宁已随着启朝禁军军旗，往下坠落。
“给我滚！”顾莫言瞪大双眼，将众人挣开，随着拖住他之人纷纷落地，对面军营之中十七和卫鸣一跃而起，一左一右的将沈归宁接了下来。
顾莫言长吁口气，却又有些失落的看着卫鸣连忙将绑住沈归宁双手的绳索解开，看着十七宣布占有权似地将沈归宁半搂入怀，捧着他的脸将水慢慢灌入他嘴中。
他眯了眯眼，那个位置明明，明明之前曾是他的。
“将，将特使送到我帐中吧。”看着沈归宁苍白的脸色，卫鸣急道。
十七一把推开卫鸣，背上沈归宁进入了军帐。
而顾莫言就站在对面，拿着铁弓，不发一语，仿若神祗。短短两日，龙骑卫已见识了他的天生神力，无人再敢多说一语。
喧嚣之后，沈归宁在卫鸣的营帐中睁开了眼,本是极黑的眼仁更加幽暗。那幽暗之中有着无边的恨意和汹涌的杀意。
十七见他如此打了个寒噤，默默拽了一下他的衣袖。沈归宁知道十七在提醒他有人坠在身后，立刻闭上了眼睛。
不出半刻，卫鸣跟了进来，打来一盆水，又拿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和梳子，唯唯诺诺地看了看床榻之上的沈归宁，终于将东西全交给了十七。
“卫将军，请吧。”十七向他抬了抬手。
卫鸣再次看了看沈归宁，支吾道：“衣服大了点，但没有穿过。那水，若是不够......还有，特使若是还需要什么便请唤我。”
话未说完，十七便冷着脸催促：“不用。我家公子一言九鼎，说好三日便是三日。公子换了衣物，还要上去，请卫将军准备好旗杆。”
“不不不，不用，不用三日。众将士皆说不用。铁甲卫已经明白特使和公主殿下的苦心。既然旗杆已毁......不如让特使好好休息。我这......这就出去，这就出去。”卫鸣擦干净额头的汗珠，灰头土脸地出了营帐。
如今他真的是服了那个男人。想了半天又在心中叹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个男宠。转而，他又想起那人赤着脚一步步朝自己而来让他缚住双手的模样，在心中叹道：是啊，就算衣衫褴褛依然丰神如玉......这样的人，一旦从高位跌落，谁又想要放过他呢......
卫鸣愣了愣，奇怪自己竟会为害死陈将军胞弟之人打抱不平，更奇怪心中泛起的那丝诡异而陌生的涟漪。他赶紧快步向前，朝外怒吼：“旗杆都被人射下来了，还不赶紧给我操练！”
听到他远去的脚步，沈归宁幽幽睁开了眼，“十七......你信命吗？”
十七俯身下去，“宗主曾问过仆。仆说仆信。”
“但我不信命。无论是沈家再次的荣光，还是他的仇，所有的一切我都要他们偿我！”沈归宁扬了扬嘴角，“该和善殷走近些了。这次回去，让沈无恙尽快入皇都。还有，那个顾莫言，叫人盯着他......找机会让他见我一面。”
“是，宗主。”十七答道。然后仔细地给沈归宁擦拭身体，为他换上干净的布衣。
“对了，顾莫言那个人......”十七为沈归宁梳头之时，有些迟疑道：“我总觉得他对宗主......十分关心。”
“十七。”沈归宁的声音沉了下来。“我说过，沈家暗卫不需要有心。”
“是。”十七放下梳子再次俯身下去。
听着身边磕头的声音，沈归宁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些。他摸索到十七的手背安抚地拍了一拍：“你啊，到底是怎么长的？既然认命，就不要生出暗卫多余的心......”
他抬起手来将头发挽成发髻，等着十七给他结髻，幽幽道：“十七，你记住。永远不要背叛我，沈家暗卫背叛主人的下场是什么你比我清楚。”
“沈家暗卫的命就是辅佐沈家宗主，至死方休。”十七用手结了发髻，看着沈归宁的青丝在心中发誓：十七永不会背叛你，你便是十七信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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