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将军还在找人？王帐会随着青草变化的方向迁移，等草原上的草都便红便黄了，战马就该长膘了。您想看到的人自然可以看到。”
顾莫言看向托穆尔眼中仿若暴风雨前看似晦暗实则暗潮涌动的大海的蓝色，顷刻间便明白了他所说之意。
——至叶怀山死后，沈归宁便成了也先拴住自己的另一根链子，在叶怀山逝去的第二日便被带离了密室。顾莫言不止一次质问过托穆尔沈归宁被关在何处，但是他只是不断重复着他不会让也先见到沈归宁，他会负责沈归宁的安全……
顾莫言只好放弃了从托穆尔这边下手准备向南疆那边打探，然而阿石南时时刻刻被也先捏在手里，至从目睹了南疆圣灵在毡房中被当众羞辱，阿若依又开始躲着自己……他这下真正成了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什么消息也听不到，什么消息也递不出。
也许正因为此，也先觉得已经把自己掌握在手心，前段时日，便开始让他带着一小股队伍反复骚扰启朝北境。他穿着北狄的衣服，梳着北狄的发式，带着獠牙面具，远远看着飘着叶字旗的城墙，也只能红着眼看着这些骑兵对落单的大启边民抢掠虐杀却施救不得……
如今托穆尔破天荒的反常，不仅告诉他也先王帐迁徙的方向，还提点他北狄向大启用兵的时刻，甚至还暗示他和沈归宁见面的时机……难道是……
顾莫言邪邪地扬起嘴角——看来，这个人终于查证到了苏叱哪的死因。
他恨托穆尔之前拿乔，再加上沈归宁不在，他不用再克制自己的言行，于是将托穆尔上下打量了一阵，好好地幸灾乐祸了一番，“看来，托穆尔将军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之人。怎样？他现在可好？”
托穆尔被这话刺得眼角一跳，但也知道顾莫言此刻心中押着火气，只好将手放在左胸的位置在马背上给他鞠了一躬，小声赔礼道：“左将军，这里人多嘴杂，还请随托穆尔……”
——“大将军！”话才开了头，托穆尔的一个亲信便骑着马从远处快速奔来。
托穆尔大概交代过此人做什么重要之事，一见到此人便紧张地立起身来，“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不用随王帐迁徙，给我守好圣子的毡房吗？”
那亲信来不及翻身下马，匆匆朝他一礼，凑在托穆尔的耳边嘀咕了一阵，“昨夜王上喝醉了，非要……今天还……”
“什么？”托穆尔一听便变了脸色，草草朝顾莫言拱了拱手，扬了马鞭便随那亲信打马而去。
顾莫言和托穆尔虽不算深交，但来来回回也接触了好些次，自然知道此人虽然十分傲气但在大事面前也颇能沉得住气，他还从未有见到他这副模样，心思一转也悄悄跟了过去。
当顾莫言跟着托穆尔靠近苏叱哪的毡房，远远便看见阿若依满脸愤恨的被也先的亲兵阻挡在百米之外。
叶怀山逝去那一日，顾莫言悲愤交加，陷在他骨头里的锁妖钉又朝里钻进了半寸，但他的神力不知为何又恢复了些，连带着看东西也比往常更加清晰，隔着老远便发现了阿若依的眼角嘴角尽是淤青的痕迹。
见托穆尔进了毡房，顾莫言打马上前，阿若依的眼神才和他在空中相接，便垂了下去。阻挡着阿若依的士兵发现了是他，纷纷朝他行礼。顾莫言歪着脖子朝那几人举起鞭子，“是你们打的她？”
“不不不，左将军。这可是南疆的三公主，我们自然是不敢。”几个人如拨浪鼓一般摇起了头。
“那是谁？”顾莫言继续追问，阿若依已硬邦邦开口：“与你无关，你赶快走！”
阿若依从来对自己都热情如火，就算她现在躲着自己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冷言冷语。顾莫言正觉诧异，便见苏叱哪毡房的帐帷被人从里掀开，也先骂骂咧咧地拖着浑身是血的阿石南，将他扔在了帐外的草地之上。
阿若依更加慌乱地推攘起顾莫言，“走啊，你给我走！老子不喜欢你了，也不要你当我的驸马咯！我们南疆自己都在受欺负，你跟着我也吃不了香喝不了辣！”
顾莫言看着阿若依脸上的青紫和泛红的眼眶，忽然就想起了将自己的女奴杀死的沈归宁和将自己的义父杀死的自己，心中陡然泛起了一股怜惜。然而他如今也受制于人，半点不敢妄动，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一边装作和阿若依纠缠一边牵制住钳制阿若依的士兵，“你这个婆娘说翻脸就翻脸，我现在已经是北狄的左将军了，谁稀罕做你南疆的驸马？”
阿若依自然知道他意，感激地朝他一瞥，迅速冲开了几人的重围朝阿石南接近。然而还未等她靠近，也先便将右脚踏上了阿石南的背脊。
地上的阿石南全身赤裸，只裹了一声白色的薄被遮羞，看见阿若依靠近，连忙哆哆嗦嗦地将被单裹得更紧。
看着那血迹一点点从薄被上渗出，阿若依突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仿若也先脚下之人不只是阿石南而是他整个南疆的尊严。
——她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从大启逃难到南疆的阿石家族的幼子便惊为天人。阿石南因为灵力出众，被封为南疆圣灵，更被选为南疆国师的继承之人入住宫中的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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