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脚夫抬走薄棺，来送轩辕斐的两人互望了一眼。年长的一个颠了颠手中的铜钱，长叹了一声：“这些脚夫是北境边上的收尸人，不知从何时开始，便会挑了尸体送到胡人的境界去卖，也不知道山那边的胡人收集这些尸体做甚？以前我们军中也逮住了好些。如今军心涣散，无人去管，没想到我哥俩还能赚个卖尸钱……唉，三钱五分。这人身前还是个龙骑卫，这么金贵的命居然就这样打发了。”
“哥哥，这个人不是替沈公子死的吗？为什么夫人却要我们把他的尸体卖给这些人？把口空棺材停在灵堂里作甚？”
“噤声！这不是我二人该过问的！好好听命就是。”
到此，两人不再多说半句，只夹了马肚赶回去复命，临近叶府之际，却见门口的守卫被一个个逼站在墙角，院内全是举着火把的影卫。
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人掀下马背，一路拖拽到灵堂之前。
“母亲，这么晚了，怎么还派人出去办事？”皇后叶青嫣站在灵堂之上遥遥指向二人，质问自己的母亲。
“我让他们去找块好坟地。”叶帅的遗孀姜嬛扶住棺木与自己的女儿冷冷对持。
一阵沉默之后，叶青嫣轻轻拍了拍棺材板，让身后的影卫上来开棺。
“母亲，让开吧。让嫣儿看看归宁哥哥。龙骑卫参将轩辕斐至从进了叶府就没有再出去过，我怕他鸠占鹊巢，占了归宁哥哥的地方！”
姜嬛冷笑了一声，抬眼看了看蠢蠢欲动的影卫，将双手按上了棺木，向叶青嫣冷哼了一声：“我记得皇后之前不是叫人带话，怕冲撞皇子不来入殓吗？如今棺木已封，哪有随便开棺的道理？沈归宁是和你、和你哥哥一起长大的。为了争权夺利你便下令鸠杀了他，等您看了他的脸，也不怕晚上睡不好觉？”
“母亲。”叶青嫣伸手在凸起的腹部抚了抚，深吸口气，“请母亲见谅。沈归宁是和南疆奸细一起出现在唐池雪山上的。虽然那南疆奸细被马队劫走……但有好些人亲眼目睹。通敌叛国，就是死罪。”说完，再次抬手让影卫围拢了棺木，准备掀开棺盖。
“你们敢？”姜嬛伸手便给了冲在前面的几个影卫几巴掌，然后重重在棺木上拍了拍，“皇后，看看你！现在你母仪天下了，连跟着你的狗都可以咬自己的母亲，难道你要跟着皇帝姓李？杀沈归宁真的不是为了私怨？不是因为他现在被迫服侍了大长公主？”
“母亲！”叶青嫣听到此脸白了白，挥挥手让影卫退开百里。
却听姜嬛冷着脸对她道：“皇后小时候是个比男儿还要出色的女子，想的是如何征战沙场为国立功。可至从嫁给了皇帝，便也将自己当做泼出去的水，把生养自己的地方称为了叶府。
“你的哥哥死因不明，父亲暴毙，如今叶家只剩下你一个女儿……您父亲身前一直劝您不要参与皇家内斗，可你最后还是成为了当今皇帝的贤内助，反过来坑起了娘家……”
“母亲，我从没有忘记我是叶家的女儿！”听到此，叶青嫣咬了下唇，突然眼带怨恨地直看向自己的母亲：“可在你和爹爹心中可真有把我放在心尖上疼过？”
姜嬛愣了愣，微微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斥退家仆，便听叶青嫣几乎失控一般指着她道：“你和爹爹从来看重的就是哥哥，连带着您结拜姐妹的儿子沈归宁都比我在叶府里有脸。我能打仗能带兵又如何？不比任何男人差又如何？到最后，不也被你们送到了宫中？成了笼子里的鸟？当初我可曾怨恨过你们半句？”
听到此，叶家的家仆只敢跪在地上匍匐下去，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声来。
叶青嫣不管堂上是否有人，只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将手也放在了棺盖之上，暗自用力，“可如今，我已经有了身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陛下赢不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个死字？陛下他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皇帝！他重我、敬我，他全心全意为了大启，如果让他再次亲政，绝不会让天下失望！
“母亲，你是在执拗什么？父亲说过，叶家军不是任何人的军队，它是大启的军队！爹爹的虎符丢失，顾莫言又投了敌！我来重整叶家军又有什么问题？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为何却要处处与我为难？”
“不，莫言他没有……”姜嬛脱口而出，而后又闭紧了嘴，叶怀山曾千叮咛万嘱咐，在大战未起之时决不能透露半点口风。
叶青嫣见她失神，用力推开了棺盖，堂中的棺木如一口漆黑深井静静注视着堂上的各人，里面空无一人。
姜嬛回过神来，连忙向天空发放了信号，将匕首架上了自己脖子。
叶青嫣和她一起看着烟火升入天空，又因空中细雨，未过多时便熄灭，而后转眼看了看堂中空空如也的棺木和以死相逼的生母，忽然便觉得有些无趣。
“母亲，你就这样护着他？沈归宁是你的半子，那我又算是什么？”叶青嫣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扶住自己的腹部，慢慢走进了雨中。
一把把油伞在她头顶撑起，她抬头看向雨中在心中道：沈归宁，你可真会算计。若是因为你逼死了我自己的生母，我和陛下难免会沦为天下的笑柄！可我的母亲只能保得住你一时，却保不住你一世。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轩辕斐在玩什么把戏，但一定是和虎符有关……
想到此，她向身边一眉目清秀的影卫招了招手，“找人去查查轩辕斐到底去了哪里。陛下曾告诉本宫，影卫之中人才济济，既然姜夫人说虎符已经遗失，那便在影卫中选个善制器之人好好琢磨。你，可懂本宫之意？”
那影卫立刻会意：“是，娘娘。仆定会好好琢磨，以假乱真。”
叶青嫣微微一笑，拂了衣袖朝堂外的影卫大声下令：“看住这里的一举一动，一只苍蝇都别让它给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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