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温长悦肩膀耷拉着颓坐在地,好不容易缓过神以后,他才有那么一点心力抽空抹去自己颊边的泪痕。他能感觉到鬓发因为潮湿而服贴在脸庞,呼吸也因为抽噎而无法平息着哭腔,失态到完全不像是平时的自己。
他的肩膀耸动趋缓了,心跳平复了,可是当他抬起手来擦拭泪水时,那一种恶心的滋味随着理性的回归而来。
温长悦倏忽以为自己离开了这个星球,或是成为不受星球引力所影响的存在,所以飘忽到就连空气都变得那么稀薄,而身体却又因为不适应这种环境而变得沉重——理智让他意识到这个处境,但却无法帮他梳理情绪上的崩溃。
然而,当温长悦冷静下来以后,他反覆推敲周佑和他说的话。其实周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他所能够轻易相信的,只不过是因为……因为白叔临时反悔之前与他商谈好的事,以及比过往要来得温柔且频繁的慰问。
就像是一条串连的线,不知不觉在温长悦的脚编织起了网,而当周佑来到他面前时,温长悦这时候才发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收起网子,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不对……
其实还是能有什么可以做的。
温长悦扶着床沿,木然地凝视前方。他没有往手腕的终端机看去,哪怕他明白只要打开联络人清单,然后向白叔确认真假就是了,无论温长悦一个军眷又是怎么晓得失踪案这件事,反正他只需要坦诚就行了,他同样也可以将责任推卸到周佑的上头。
可是温长悦却没有力气去这么做。
他只是在痛恨床垫的蓬软,却又禁不住投入进去,捉住怀里残存的那点儿慰藉。温长悦阖上眼睛,任酸涩的双眸有点儿休息的余地,也所以,每当他想着应当要先去试图找对证的时候,下一秒,他便将那浮出来的意识给打散。
为什么要这样子回避。
温长悦开始时也没能想明白,后来知道了,是因为他不愿意面对答案。
如果周佑说的全是谎话,或许他只不过是失去一个朋友而已。
但如果是——如果说周佑确实说了真话,温长悦又该怎么应对呢?无力地接受丈夫失踪甚至罹难的事实么,千鸿战争的幸存者如果没有回来,那么阿阳又会遭遇到怎么样的局面,温长悦全然不敢去做想像。
而在真话里头,到底又参杂了多少谎言……
温长悦疲惫地歛下眼眸,仰躺在床上,偏过头瞧见自己的手掌。他动了动指头,不过却只能捉到一团空气。那怕真捉到了什么或许也留不住,就像过去他与阿阳不也是时常牵着手么。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周佑非得要与他说关于标记的事情,他们俩之间会是怎么碰面的,是阿阳先主动的么,又是不是真的被拦住了?
温长悦于是明白了自己的自私。
他发觉如果周佑单单只提到一桩事情,或许他都能给出一个应对方法。然而眼下温长悦却做不出行动,他手指微微颤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鼓起勇气去点开通讯录,至少要做到联系白叔寻求真相才能做出判决。
可是温长悦的手却在颤动过后,伸出手触碰的是张燕妤的名字。
没有别的原因,更可以说是不需要任何原因,温长悦耐心等待着铃声结束,不久,耳边便传来张姊一往如常的大嗓门,遮掩过嘈杂地背景,对方快人快语地说到一句:“喂?你哪位?哦——等等、是月牙你啊。等我一会儿啊,那几个小的都还在闹呢。”
温长悦轻轻地唤上一声:“张姊。”
张燕妤问:“怎么了?”
温长悦愣了下,突然强撑着笑说道,“没什么,就是,我打错电话了。”
温长悦突然说出一句谎话,张燕妤却信以为真,没有太放在心上,彼此客套了几句便也断了联系,温长悦沉默地关闭终端画面电源,卧室又一次恢复宁静。
他之所以说谎的目的,仅仅就是他在陡然间发觉,根本就没有什么怎么了。
只不过,是由于对于所臆想的未来所产生的恐惧感,因此开始不愿意去面对事实的一个人。这个人,或许还想要找另外一个人来寻求一点慰藉,所以就愿意去找与自己处境相似,迄今为止仍然不清楚丈夫消息的张姊。
可是这么做,难道就不会是让一个人的害怕,引起另一个人的伤怀么?
所以……算了吧。
就这么将选择交给时间来处理吧。
温长悦闭着眼,放慢自己思索的步调,尽可能的将那些纷乱地杂讯沉淀。周佑说得话,他可以一个字也不听,一个字也不信,哪怕那些事情是真的,到最后,难道就没有水落石出的时刻么?
即便在等待过程中,他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但是没办法,真的没其他办法了。
他无法接受周佑亲口所说的话,说什么差点被阿阳给标记的事情。那么,无论如何,温长悦仍旧希望是孙千阳当着面与他解释。
至少,要让他等到的孙千阳是个完整的人,活生生的人。
等到孙千阳回来……
温长悦神游天外,纵然发觉心脏抽疼的厉害,或是能够理智去评析现况了,他的选择似乎也与失态时候的反应没有区别,仍旧是要等孙千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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