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淮与两个师傅定好签合同的时间,估摸了下天色,出门去河边迎他。
走的不远就见到他拎了个熟悉的木桶回来。
钟芜果然是极其听话的,水桶里只盛了一半的水,随着他的步伐一下一下拍打在桶壁上。
殷明淮最喜欢听话的孩子,各种意义上都听话的,他冲着钟芜迎了上去,却发现钟芜的神情有些恍惚,难得有一次殷明淮走在他的面前他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他挑了下眉,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人走到他的面前。
“钟芜。”殷明淮叫了声他的名字,声音里没什么感情,音色压的有些低。
“嗯?”钟芜猛地回过神,见到面前立着这么大一个人吓了一跳:“殷、殷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我送他们出门,正好出来迎迎你。”殷明淮笑笑。
钟芜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他与殷明淮并排朝家走着,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钟芜莫名觉得这气氛有些压抑,甚至闷的他有些说不上话来,但想了半天也没能憋出一个话题,只得闷声悻悻往家走。
他余光一直瞥着殷明淮的侧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觉……殷明淮似乎比他记忆里的又高上了一些。
这个年纪的孩子长个本来就快,殷明淮长高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看他这个速度,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赶上自己了……
——他其实也是一个大人了。
钟芜愣住。
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再回过神来时殷明淮就站在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拧着眉头盯着他看。
钟芜连忙加快一步跟了上去。
直到回了家他都没能找到话题与殷明淮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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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殷明淮格外的忙,虽然他本来就很忙每天都很忙。
他和殷曲联手合作将马车卸了下来,车厢停在院子里被一层厚厚的油布遮好,小马身后取而代之替换上的是一个简陋的板车。
板车的构造十分简单,钟芜见过无数回——就是一个简单的木板和底下的几个小轮子,不过不同于村里的板车只有一两个轮,殷明淮换上的这个足有四个之多,拉起来十分平稳。
殷曲试着赶了几下,而后满意跳下车:“少爷,挺好的。”
殷明淮点头。
他绕着板车走了一圈儿,又从屋里取出了件旧衣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样式极其古怪却又十分精致的匕首,拿着匕首对着衣服比划了几下。
钟芜眼见着他就要一刀划下去毁了这件衣服,急急忙忙冲了上去:“你要干什么?”
殷明淮瞥了他一眼:“肯和我说话了?”
钟芜愣住。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大堆话,比如我什么时候不和你说话了?又比如这和你想裁这件衣服有什么关系?可他想了半天,憋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堪堪吐出两个字:“没有。”
没有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总之殷明淮说的都是对的就是了。
殷明淮冲他笑笑,纤长手指指向马车车轮:“之前的那个马车车厢还是蛮好的,糟蹋了可惜了,所以我准备用这个板车来运砖头土块。”
“只是我订下的砖厂离下河村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你也知道这里的道路是什么情况,遥远颠簸路上难免会震碎不少,所以我想着在轮子上包几层布来减少震感。”殷明淮耐心解释道。
东宁镇边上总共就一家烧砖的,这本来是个赚钱的行当,可架不住这地方的人穷,和琉璃厂子玉器铺子开在下河村百分百会破产是一个道理。
殷明淮这段时间有空就伏在桌子上写写画画,钟芜没少担心他的眼睛,他知道殷明淮在画房子的图纸,可他却从来没看过没了解过,他总觉得这是读书人才能看的东西,他本来就看不懂,碰了反倒是亵渎……
所以还是头一次知道殷明淮竟然想用砖来盖房!?
钟芜差点被这个惊雷给劈傻了。
“殷、殷公子……”,他有些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
“砖……”,他的话被咽回到肚子里。
殷明淮既然都准备好把砖头运回来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价格,只是青砖做的房子实在是太奢侈了,上河村下河村两个村子加起来都不超过十户!
他攥了攥拳,突然转身跑回了屋子里,拿了件衣服和一个小布包回来一股脑地塞进了殷明淮的怀里:“这是我的一些钱,你拿去用吧,衣服也是,裁我的这一件。”
小布包入手沉甸甸的,还能听到里面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正是之前钟芜带殷明淮从荒山的石洞中拿出来的那一个。
他的衣服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与殷明淮的比自然还是殷明淮的要新上一些。
那应当是钟芜的全部积蓄了,是他多留了个心眼没有藏在屋子里才得以在钟家人手里保留下来的最后的钱,说句是他的老婆本也不为过了。现在却被他毫不犹豫地塞到殷明淮的怀中落到他的手上,殷明淮认真看着他的神色,连一丝一毫的后悔也没有。
于是殷明淮疑惑了。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他把自己的全部都给殷明淮了,甚至都没有给自己留一分余地。他用他全部的赤忱与热情向殷明淮剖开自己的心——只要你能用上的、只要我觉得对你有用的、全部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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