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仲元平白无故吃了个闭门羹,略微赧然,他本非长于交际之人,遇到这等情况,实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金聂两家关系微妙,连还钱也要鬼鬼祟祟。
夜深人静,贸然上门毕竟不妥,只好隔着门扉低声道:“子德兄,在下深夜造访,并无恶意,仅想替聂家那两个顽童向你赔个罪,如你认为不方便,在下就不打扰了。”
聂仲元虽粗耿,但不是缺心眼儿,他恐隔墙有耳,故不提还钱之事,只以道歉掩饰过去。
正要离开,门内传来“哐啷”一声脆响,似是什么金玉之物掉在地砖上,聂仲元刹住脚,问:“子德兄,你怎么了?”
“仲元兄,且慢行!”金子德的声音颇急切,“我……我……我……我在穿衣服,你先莫走!”
“子德兄,你莫急,在下如今无所事事,等到天明也无妨。”聂仲元又转回来,伫立于飞檐下等待。
这晚月色很美,尖锐的雨檐也被月色打磨得圆润,廊前凤尾竹随风摆动,枝影参差,远处隐约有更声萧然,还有稚嫩的嬉笑,想是那些青葱少年,不肯早歇,直要闹到天明方休。
许是触景伤情,聂仲元又思念起孙晚樱,那个女子的生命永远凝固在十八岁,以最美好的形象留在他的回忆中,令他哀之痛之。
蓝曦臣的金光瑶还能回来,可他的晚樱已零落成尘,再难追觅了。
须臾后,门扉吱呀打开,金子德的声音把聂仲元从哀痛的怀缅中拉回来:“仲元兄,让你久等,怠慢。”
转过身,闻见扑鼻的馥郁芳香,金子德已收拾停当,换了一身鲜亮的金星雪浪袍,胸前一团金线绣的牡丹熠熠生辉,乌发梳得整整齐齐,仔细看发上青光流转,似乎打了发油。
金子德双手笼在袖子里,对着聂仲元谄媚地笑。
作为一个野外倒头就睡的糙汉子,聂仲元完全无法想象,金子德是怎么在一弹指功夫穿衣抹香还抹了发油的。
聂仲元感叹,如果金子德的剑法也能这样快就好了。
不知是否先入为主,他有些吃不消金子德看他的眼神,往后退了一步,拱手作揖,问:“可否进室内相谈?”
金子德僵立一会儿,然后侧过身,道:“请进。”
聂仲元并不怕金子德有何不轨举动,想也没想就进了屋,金子德先坐下,他才跟着坐下。
正要说还钱,金子德把一碟点心和一碗白玉浆推到他面前:“仲元兄,我瞧你在宴会上没吃什么,吃点儿羊奶酥和杏仁露垫垫肚子吧。”
羊奶酥是聂仲元最爱吃的点心,金子德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打听到这个,只是不知真假,亦没有机会求证。
聂仲元盯着面前雪花似的点心,既不说谢,也不拒绝。
金子德略忐忑,双手揪住衣角,问:“仲元兄,你不喜欢吃这个?”
聂仲元浓眉紧锁,墨瞳中夹带明显的猜疑,问:“你早料到我会来?”
言下之意,就是喜欢了。
“料是料到了。”金子德脖子一缩,双手又笼进袖子里,脑袋往下一耷拉,“但没料到……你会挑在深夜造访,话说……你是怎么来的?巡逻的门生怎肯给你放行?”
聂仲元不爱和金家人打交道,原因就在这儿,金家人,套路太多了,几乎每个行为里都埋藏着深深的算计。
他把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放在桌上,说:“这儿离莲花坞腹地很远,避过巡逻门生过来,并不难。”
金子德借着莲花油灯一瞧,桌上的纸就是他在清河塞给聂仲元是银票,这银票四角都压得齐整,显是被保存得极好,金子德可以想象,此物如何被聂仲元贴身放着的。
他抬眸,挤出微笑:“仲元兄,这钱权当 我对你救命之恩的感谢,你留着应急吧。”
“多谢关心,在下有手有脚,不用施舍。”聂仲元站起来,金子德在他高大的阴影压迫下,气势越发矮了下去。
不过金子德的脸皮很厚,他仿佛没察觉到聂仲元的排斥之意,也跟着站起来,舔着脸问:“不知仲元兄如今落脚在何处?”
聂仲元敷衍道:“四海为家。”
“哦……”金子德有点儿受伤,仍不忘提点聂仲元:“你去哪儿都好,只千万别回聂家,也别再管聂宗主的事儿,赤锋尊就是前车之鉴。”
一提聂家,聂仲元的情绪剧烈波动,他浓眉扬起,走近一步,与金子德对视,问:“怀桑做了什么?”
金子德苦笑道:“我这个姓金的,说他做了什么,你也不会信吧。”
“你说。”聂仲元道,“我自己会判断。”
“那我说了啊……”金子德畏缩退开几步,确定不会被聂仲元一拳锤爆,“你爹的死一定和他有关。还有最近排教发生的事,极有可能也与他有关。”
“杀于化龙的不是蓝忘机吗?”兴许是对排教更感兴趣,聂仲元并没质疑第一句话,直接跳到第二句,“围天子岭迫使排教分裂,是金江蓝三家所为。”
他虽脱离了聂家,但仍时刻关注着修仙界的局势。三大仙门世家合力介入排教内斗的消息,已传遍修仙界。
如今不止野教,连仙门也人心惶惶,大战的硝烟味儿开始弥散,小家族都如趋炎之蟹,往大家族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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