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的人生里,这是头一次有人向他交待遗言。
无关乎自身,无关乎家人。
无关乎荣辱,无关乎财富。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黄酬在意识已经溃散的情况下,仍然近乎固执地念着守卫的人民。
这是一名军人的遗言。
天上成排的地震云化作倾盆大雨,洒落在这并不常被雨水眷顾的地方。
隆隆余震中,韩孟与逃出来的战士们一道,从垮塌的枪械库中抢出5把自动步枪、1把狙击步枪和1箱子弹。
瓦汗事件之后,南疆各边防部队严格控制弹药储备,库舒前不久才上缴了一批,韩孟找到的已经是连里的全部枪械与子弹。
天渐渐黑了,外出巡逻的队员还未归来,整个库舒确认生还的战士仅10名,其中只有6人有行动能力。
而这6人,偏偏还是几乎没有战斗力的一年兵,最大的不到19岁,最小的刚满17岁。
韩孟背上1把自动步枪,将唯一的狙击步枪攥在手里,问:“谁枪法较好?”
6人互相看了看,全部低下头。
韩孟双眉紧锁,不敢将枪交给他们,但如果真出什么事,他一个人也处理不过来,只好换了个问题,“谁会射击?”
2人抬起头,花着脸道:“我会。”
韩孟将2把自动步枪和几个弹匣交给他们,嘱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开枪。
2名一年兵1人叫阿木勒,1人叫张骏,接过步枪时手都在发抖。
节目组的成员没有大碍,原原和小梁将装有物资的车开到营房外的院坝里。韩孟带着阿木勒与张骏去查看村子里的情况,离开之前叫节目组和剩下的4名战士一起,尽量多救几名队员出来。
一场大雨之后,烟尘被冲入泥土中。村里的房子塌了大半,但是因为地震发生时,村民们大多在院坝里休息,所以伤亡没有边防连严重。
韩孟挨家挨户做记录,确定死亡3人,重伤5人。
惊慌失措的村民们将他围起来,闹闹嚷嚷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他忍着心头的烦躁,放慢语速说:“救援马上就到,大家请耐心等待。救灾人员赶到之前,伤员由我们照顾。”
村民们还是大声闹着,阿木勒低声说:“他们问你要怎么负责。”
张骏补充道:“让咱们给食物和水。”
韩孟拧着眉,脸色非常难看,目光阴沉地看着吵闹的村民,一想起黄酬临终时的样子,心脏就阵阵发痛。
片刻,他拍了拍阿木勒的肩膀,“跟他们说,食物和水我们会定时定量供给,谁家有食物也都拿出来,大家相互帮助一下,救援人员和物资一定很快就会到达。”
阿木勒只有17岁,被村民一围,就紧张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好在张骏也会简单的维语,但没想到刚将韩孟的意思传达给村民,村民就闹得更加厉害。
韩孟拼命控制着情绪,“他们说什么?”
“他们……”阿木勒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他们责备我们为什么没有及时施救,为什么要让他们把食物交出来,为什么不立即去救跑走的家畜……”
阿木勒捂着眼睛,声音带上了哭腔,“但不是我们不想及时施救啊!我们的战友现在还被压在房子底下!”
韩孟一把将他拉过来,揉了揉他全是灰的头发,什么也没说。
当晚8点,第一批救援官兵赶到。
但是因为进出库舒的公路多处山体塌方,装有物资与大型挖掘设备的车辆暂时无法驶入,他们居然是背着手工挖掘设备、药品与少量食物,靠双腿走到库舒。
他们中多是工兵,5名医护人员中竟然还有1名女性。
受伤的村民被抬到临时搭建的救护帐篷里,工兵们在确认倒塌的房屋里不再有村民之后,才赶往边防连实施救援。
韩孟担心村民闹事,一直端着步枪守在救护帐篷外。
半夜,又一批救援官兵赶到,但就在此时,2名重伤的村民抢救无效死亡。
村民们群情激愤,围在帐篷外讨要说法。那唯一的女军医刚从帐篷出来,就被一名满脸褶子的大汉揪住头发,几名战士立即冲上去拉大汉,跟上的村民突然亮出砍刀。
韩孟眸光冷得像从冰窖里穿过,当即就对着夜空开了一枪,暴喝道:“把刀给我交出来!”
救援队长这才注意到他虽然穿着军装,但肩上没有军衔,看外表也不像边防战士。
他脸色阴沉,眉间似乎燃着一簇火,“我再说一遍,把刀全部给我交出来!”
阿木勒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跟着开了一枪,用维语将他的话重复了3遍。
一些人极不情愿地交出砍刀,韩孟让张骏将砍刀全部带回边防连,自己继续守在村子里。
黎明,塌方的路经过一夜抢修,终于能供车辆通行,然而运输物资的卡车抵达之前,又一个坏消息传来——巡逻的战士地震时正在最危险的一截山路,当场就被埋在山下,已经全部牺牲。
同一时刻,战士们用血肉抢救出来的2位战友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边防连彻底被悲怆笼罩。
韩孟按着阿木勒和张骏的肩膀,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连长昨天说的话你们还记得吗?”
2人忍着泪咬牙点头。
“好!”韩孟厉声道:“咱们现在不仅要提防恐怖分子钻空子,还要控制住村民,千万不能让他们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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