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面上热意消散，清凉的夜风抚在面上，倒是让温寒稍乱的目光慢慢平静了下来。
偏头看去，润玉仍是笑得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乱人心思却不自知。
就只是这样看着他，温寒胸腔内的一颗心脏就跳得飞快，让她几乎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这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她可不敢小看润玉的敏锐和遇事抽丝剥茧般的分析能力。
温寒心中大叹，因着她前世修炼术法的缘故，温寒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人动心，是以，她并不在乎自己在旁人眼中是个什么模样，甚至戴了锁灵佩，故意迷糊自己的性别，由着旁人将她视为男子。
在加上她一直自视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与润玉相处时也不大在意什么男女大方，久而久之，她自己都常常忘了保持距离。
温寒幽幽地看了润玉一眼，她可真是……自作自受。
如今在润玉心里，两人是铁上钉钉的兄弟情义，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其实是个女仙，还对自家兄弟心怀不轨……
想到这里，温寒原本跳得起劲的心脏登时凉了一半。
润玉看着温寒脸色变幻，眸光明明灭灭，还时不时闪过类似于愧疚的情绪。
“温寒？”润玉上前一步，神情关切。
“我没事。”
温寒说着抬起头来，正撞进那双深沉的墨眸，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越过润玉向桥上走去，边走边说道。
“我方才听人说，前面有个地方，是梁溪城的盛景，我们去看看吧。”
走了几步，身后没有一丝响动，温寒回头。
只见润玉大半个身子埋在柳树下的阴影里，单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神色难辨。
此刻，人间烟火暂息，水边夜色愈发浓稠，身边黑暗如此，也不能挡着那个仿佛在发光一样的身影。
温寒突然笑了，眼中仿佛映了一轮清冷动人的月，“阿玉，我们该走了。”
两人并肩向人流汇聚之处走去，期间，润玉一直护着温寒，避免与来往行人发生碰撞。
温寒在一处香火鼎盛、人生鼎沸的祠庙前停下，念出了匾额上书的三个大字。
“月老祠。”
温寒四顾，回头对润玉道:“没想到月下仙人平日看起来不着调，竟如此受凡人追捧。”
润玉轻笑，解释道:“男欢女爱、婚事嫁娶在凡人的一生中可谓是头等大事，不论权贵贫户，都希望求个好姻缘。是以，叔父在所受人间的香火供奉之胜，鲜有能及者。”
温寒了然，心中兴起，道:“天界的姻缘府我倒是去过，至于这人界的月老祠，不知其中是何等光景，阿玉可要同我一起去凑个热闹？”
润玉哪里不知道她这是起了玩心，自是眉眼含笑，欣然应允。
甫一进入，一棵根枝虬壮，挂满了红色飘带的大树映入眼帘，观其树干，竟是比寻常人的腰围还要大上一圈。往上看去，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半张手掌大小的绿叶间还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珊瑚红，似乎是这树木结出的果实。
温寒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树是个什么品种。
润玉看出了她的疑问，身子略靠近了些，声音轻柔，耐心向她介绍：“这是相思树。”
顶着温寒看来的视线，润玉不急不缓，徐徐道来：“我曾经看过几本凡间的书籍，其中有过记载：楠榴之木，相思之树。材理坚，斜斫之则文可做器。其实如珊瑚，历年不变。”
润玉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温寒，接着补充道：“相思树的果实又称做相思子，因为它的形状大小和颜色，又有相思豆、红豆之称。人间男女若是有了心上人，大都以此作为信物，表明心意。”
温寒恍然大悟：“我记得凡间有句诗叫做‘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指的就是这个？”
润玉点头。
说话间，温寒看到自正殿走出了三两名女子，手中都拿了根红色的丝线，看上去很像是她前几日在锦觅那里收到的红线。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润玉还以为温寒心下疑惑，开口道：“世人皆知月下仙人一根红线牵姻缘，是以，凡是供奉的祠庙，不论大小，总要备上一些红线送与前来参拜之人，算是图个吉利。”
温寒沉吟片刻，手腕翻转，掌心多了一根红线，正是天界姻缘府中那货真价实的红线。
盯着那根红线，良久，温寒出声，似叹非叹，语气幽幽：“情由心生，凡人爱恨，本该是水到渠成之事，如今却全靠一根红线维系，这样生出的情爱，也能作真吗？”
润玉一怔，他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叔父掌管凡人姻缘情爱已久，天界之人早就习以为常，温寒此问，倒叫他一时哑口无言。
索性温寒只是一时有感，也不是非要求个明白清楚的答案，捏起那根红线，就要抛上那颗大树。
“温寒，”伸手拦住，润玉迎上她似蒙了层迷雾的眸子，怔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道：“叔父府中的红线都是注入了神力的，对天界仙人不起作用，但对凡人却很是灵验。你今日此举，若是有哪个凡人阴差阳错拾得了这红线，少不得惹出一番风波。”
温寒原本是打算施法将那红线绑到树上去，听了润玉这一般说辞，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目光也变得清明，还是算了，她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有闲到要自找麻烦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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