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间，冰夷传来讯息，说是翼渺洲穗禾有异动。
温寒担忧地目光朝润玉离开的方向望了一望，心想还是让他趁着独处的时间冷静思考一番。打定主意，便离开天界，向着冰夷信中所说的地点去了。
这厢，润玉负气而走，回到寝殿后一个人细细思索那些话，最后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
当日，卿卿曾问，他是否能狠下心杀了旭凤，他没有回答。
因为娘亲的死，他愤怒；因为荼姚的步步紧逼，他仇恨；因为父帝的无情，他不甘。至于旭凤......
润玉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兄弟情深有之，羡慕嫉妒有之，忌惮防备有之，唯独没有彻底的杀意。
他不恨旭凤，也不想重蹈父帝的旧辙，杀了这个真心待他的亲弟。
可是，当旭凤在眼前死去、元神尽散的那一刻，他心中除了震惊，竟然有一分庆幸从心底的某个角落窜出来。这样阴暗的心思让他不齿，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和旭凤，永远不会是一类人。
他永远做不到旭凤的坦荡和磊落。
卿卿道出的那些话揭开了那层遮羞布，露出了那个真实得让人厌恶的自己。
润玉无力地阖眼，他并不是在生她的气，只是在气自己。
还有恐惧。
对卿卿说出的那些话，他自己都不知晓，有多少是一时意气，又有多少是......暗暗埋藏在心中的，只不过是借着这个时机道出口。他害怕卿卿因此厌恶自己，害怕看到她鄙夷的目光，害怕她...不再爱他。
理智告诉他，她不会那么做，情感上却无法抑制地陷入怀疑，头脑一片混沌。
从小到大，身边不是没有过对他表达善意的人，只是他们在看到旭凤之后，都会被那只骄傲炽热的凤凰吸引了视线......
方才，他甚至不敢教她觉察自己内心翻滚的情绪是什么，只得装作气急的模样来误导同心契下相通的心绪。
他眼中的墨色越来越深，头脑却逐渐清明。
倘若旭凤因为他死去，润玉相信，他会后悔。即便不是现在，千年万年之后，他一定会后悔。
可是，比起心中虚无的悔恨和愧疚，他更在意的是卿卿对自己的看法。
她是他毕生之所愿，求之不得时，辗转反侧；求而得之后，忧心惔惔。
魔界忘川
幽幽的忘川河水散发着绿芒，散发着不详的气息。隔着平静的水面，似乎能听到水下万鬼狰狞的咆哮。
温寒皱眉，穗禾性情高傲，向来不屑于魔族之流，如今这只骄傲的孔雀甘愿低下头颅，左不过是不甘被鸟族的隐雀架空权力，更甚者，是想借魔族之手来向阿玉复仇。
想到这里，她冷嗤一声，就是不知道这只孔雀有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从天际划过。
两个时辰，温寒脸色不好地回到璇玑宫，脚步刚落下就被来人抱了个满怀，双臂箍得她发疼。
“阿玉？”温寒为他激动的情绪感到疑惑。
“你去了哪里？”润玉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神色焦灼。
温寒不明所以：“就...去了趟魔界......”
还没说完，再次被润玉拥入怀中，紧紧抱着。
“我听守在南天门的天兵说离开了，还以为......”
“以为我负气出走了？”
润玉僵了一瞬，语气赧然，许久之后，“嗯”了一声。
温寒失笑：“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再者说，阿玉不是可以通过同心契来感应我的方位么？”
润玉：“......”
一时情急，忘了。
“阿玉，我在魔界发现了穗禾......”温寒将自己的发现一一道来。
润玉听后，神情凝重，眼中有冷意：“我早已收到军中急报，魔界陈兵忘川，蠢蠢欲动。”
“想借天界新君初立，趁火打劫？魔界那几位城主不是挺喜欢内部消耗的嘛，哪来的底气攻打天界？”她语气中满满的嫌弃，仿佛是在谈论小孩子间的打闹。
“咳......话虽如此，魔界与天界对立多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确如卿卿所言魔界几位城主之间明争暗斗多年，但作为早在上古之时就与天界实力相称的魔界，很难说没有隐藏实力的可能。
这一点，温寒自是知道的。
“还有一事，”润玉道，“魔界卞城王府一脉向来是主和一派，与主战的固城王一贯针锋相对，可是此番固城王陈兵忘川却是由卞城王之女鎏英为先锋......”
温寒摸着下巴，想了想：“大约是为了荼姚身边的那个灭灵族人吧。”将当初在凡间捉拿奇鸢的经过细细道来，想到那个牢狱中被尸解天蚕折磨得没有人样的魔人，语气感慨，“没想到我竟无意间棒打了一对苦命鸳鸯。”
闻言，润玉向她看了一眼。
“卿卿...想成全他们？”
温寒连忙摇头，神情微妙地看他：“原来我在阿玉心中是这样仁慈善良。”顶着他略有疑惑的目光，解释道：“奇鸢受天后差遣，三番五次要杀锦觅，想破坏师姐一家美满，这么算来，也是我的半个仇人了。这世间焉有被迫害反倒去帮助凶手的道理？即便奇鸢是受人胁迫，可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他无辜，死在灭灵箭下的那些仙人就不无辜吗？”
良久之后，润玉开口，问出自己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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