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我有记忆以来，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抱着叼着奶嘴的成觥到处找吃的。
奶嘴还是草编的。
我既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成觥是怎么冒出来的。好在我们很明显不是一个种族，不然可能我会以为自己多了个儿子。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记忆都有些模糊，唯有好好保护成觥这个念头，从来没有消失过。
或许是被成觥下了什么降头。我不着边际地瞎想。
“我叫敖思月，是西海龙女，在我两百岁那年跟父亲起了口角，离家出走便来到落龙滩，遇见了你。”
突然耳边响起来敖思月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此时我站在虚空中，方才两位小孩儿在月光下的对谈渐渐远去，面前又出现了一座明亮的宫殿。
旁白继续道，“此处是蓬莱学院，我们在这里重逢。”
说完便如看电视剧一样，切了个镜头，她坐在一个肃穆宽敞的大殿里，面前是一张案几，摆着笔墨纸砚和书本。周围有不少人也跟敖思月的摆设一样，只是有些漂浮在空中，有些案几奇形怪状的，也有合用一个的，像个宽敞版的阶梯教室。看起来甚是热闹。
尤其当那些学生议论纷纷时。
“什么啊，这种妖物特招进来的吧，能听懂我们说话？”
“还没化形？疯了，我要让我父王给校长写信，怎么什么东西都收！”
“哇，快看，好丑啊！”
“啊啊他朝这边过来了！”
视线渐渐凝聚在门口慢慢爬过来的妖怪身上。
约有小腿粗的白蛟，脑袋依然又大又圆，长出了两只小脚，正摇着小尾巴站在门口。他对周围或鄙夷或嫌弃的眼神视而不见，一双眼睛在人群之中搜索，忽然一亮——那是看见了敖思月。
敖思月站起来想走出去，就见白蛟咧开嘴，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就跳着走了。
这个蠢蛟大概真的是我自己，我很轻易地看懂了他的意思：只是想确认敖思月在这儿，并没有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两人的关系。
毕竟那是西海龙女，而他只是一只野山蛟。
蓬莱学院地处仙、妖、人三界交汇地，学术水平在五界中都是顶尖，但最著名的一点，是它不限生源，五界皆收。
这也是为什么我放心把晓透鸣留在魔宫实习的原因之一，他就读蓬莱学院，或多或少对魔族的隔阂会比其他仙族少一些。
只是我没想到，我竟然也在此处念过书。
还是以白蛟的原型。
对于五界来说，开灵识是踏入修行的第一步，但化形才是被众修行者认可为“同类”的第一步。没有迈过那一关，就只能作为聪明一些的动物，甚至宠物。当然，如果有好的家世，也可以原型去类似“幼儿园”的地方，比如仙界皇家学院，妖界大骨学院，都是很著名的贵族幼儿园。
蛟出生的地点决定了天资，越是深潭，肤色越黑，修行也会更容易。我一只浅滩白蛟，算蛟中品类最差的一种，也不知道是开了什么挂，竟然会被特招进入蓬莱学院。受人非议也在所难免。
敖思月目送白蛟离开，但下课后就立刻约了他在偏僻的小溪见面。
“你怎么会来这里？”长大的敖思月不再是小女孩儿的声音，多了几分少女的柔情。
“我想见你啊。”白蛟歪着脑袋，小尾巴拨弄着她的裙摆。
说真的，如果尾巴上放个摄像头，就是色蛟实锤了。
敖思月听到这直白的话，头转到了一边，“你……你还没化形，怎么进得来？”
白蛟不懂女孩子的心，也跟着她绕过来，眼神依然跟从前一般澄澈，“校长被人打得快死了，我救的他。”
行吧，果然外挂别想了。
“原来如此，”敖思月恍然大悟，又伸手拍了拍白蛟的脑袋，“你要快点化形呀。”
“我会的！”白蛟应该没理解她怕他被欺负的意思，还在那儿色心不改，摆着尾巴龇牙道，“我一定会让你第一个看到！”
这段记忆到此为止，迷雾袭来，等散去时，又是另一副场景。
山间之巅的擂台上，白蛟一个尾巴扇飞了一个挑战者，尽管白色的身躯上满是血痕，眼神却嚣张得很，“还有谁要来送死？”
敖思月就这样站在另一个山头，静静看他打败了一个又一个人，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但眼神却越来越明亮。她想往前走两步，却又被人拉住。
“不要阻止他，”那是个温和的男声，“这是他的战场。”
敖思月看都没看那人一眼，“他撑不住了。”
“蛟本性善战，而且早该打一场了，”那人道，“阿皎忍得太久，是时候为自己正名了。”
最终画面停在白蛟捧起小奖杯，笑着悄悄朝她这个方向挥了挥手，然后猛地栽倒在地。
这哪里是蛟？我咂舌，这就是一只想在心上人面前炫耀尾羽的斗鸡。
看着都疼。
也不怕老来有后遗症。我不禁开始唾弃起年轻的自己。
果然自己只有自己疼。
画面又是一转。
热闹的人群，每个人拿着各式各样的酒壶，或是围着篝火跳着舞，或是绑着彩灯飞到空中，或是拿着烟花棒四处挥舞。敖思月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人群，突然一个白玉小酒壶伸到了她的面前。
“期末考完了，还这么不开心？”
敖思月笑了一下，接过酒壶，却换了个话题，“刚才你那边很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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