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沈姜深吸一口气，用胳膊捅捅旁边埋头写题的白涧泽，把手上的习题集推到他面前道：“这个题怎么做啊？”
白涧泽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他们……很熟吗？
白涧泽皱起眉头，努力思考着面前这人的名字。
好像叫……沈姜？
白涧泽不爱说话，在班里多扮演隐形人的角色，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突然来找他问题。
只是既然有人问了，白涧泽也不好推脱，他拿起沈姜推过来的题，定睛看去。
这是他们期中考试时的最后一道物理大题，不算难，只是有些许麻烦。
白涧泽从桌子上拿起一支铅笔，在演草纸上边写边给沈姜讲：“你先用下牛顿第一定律……”
沈姜很聪明，白涧泽三句两句之间，他就懂了是怎么回事，待白涧泽讲完最后一个字，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懂了懂了，我之前一直没看清题目上那句话，它是速度不变，我当成了加速度不变了！”
“嗯。”白涧泽点点头。他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只默默把演草纸收好，继续做自己刚刚被打断的那道数学题。
沈姜挠头，心想白涧泽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高冷嘛。
因为考试的拉桌子的缘故，两人临时坐在一起，沈姜还一直怕白涧泽很难相处，问问题之前打了好几次退堂鼓呢。
“叮铃铃——”
晚自习的下课铃响了，这也意味着，他们高一的最后一天结束了。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的，白涧泽胡乱地把课桌上那张纸塞进书包里，背着书包准备离开。
“明天考试加油啊！”沈姜敲敲白涧泽的桌子。
“谢谢，你也是。”白涧泽难得地露出了一点儿笑容，拉起椅子，独自离开。
Z一中位于市郊，班里的男生只有白涧泽走读，再加上他性格本就冷淡，不由得就与班上的同学疏远了。
清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
楼梯里是声控灯，跺下脚，喊一声，灯就会亮。
白涧泽偏偏不跺不喊，任由黑暗笼罩着，宁愿摸索着开开家里的门。
他习惯了黑暗，只有黑夜才能给予他安全感。
“咔嚓”，门锁声落。
毫无意外地，又是空无一人。
微微的失望涌上心头，但白涧泽同时也松一口气。
他轻叹一声，把书包放下在卧室的床上，径直向浴室走去，把自己剥地精光，任由花洒里冰凉的水从头上浇下。
虽说已经立夏，夜晚的空气还是略带有凉意，冷不丁地凉水从头浇下，白涧泽大片的皮肤战栗着，汗毛竖起，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
胡乱地冲完澡，他拿起毛巾擦干净自己的身体，赤脚走在木地板上，走到房间里。
大腿内侧的水珠逐渐聚集成线成股流下，暴露了白涧泽的不专心与不安。
他的手握成拳，又慢慢松开，用发白的指尖打开了衣柜的门，从一堆短袖短裤下面拿出了一条米色的吊带裙。
白涧泽深吸一口气，终究没舍得把它放回去，就着卧室里并不亮堂的灯光坐在床边上，把裙子凑近了看了又看，终于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慢慢地把裙子套在了自己身上。
白涧泽瘦，但并不矮，男孩子的骨架有那么大，硬塞进女式的裙子里，即使是最大号，也显得不那么完全合身。
只是，套上了裙子，白涧泽就像是缩进了一个保护壳，这个壳可以帮他抵御所有的不安，他闭着眼睛，任由自己瘫倒在床上。
只有穿上裙子的时候，白涧泽内心里平日里压抑着的惊涛骇浪才舍得停歇一会儿，让他有些许喘息的时间。
他正面临着一个重要的选择——文理分科。
也许这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之路中不过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个岔路口，但母亲过早离世，父亲又事业繁忙，没有人教过白涧泽要怎么选择，他只能靠着自己来慢慢摸索。
穿好裙子，他又赤脚回到客厅，拿来自己的书包，翻出那张被他弄得有些皱的纸。
那是一张分科意愿表，白涧泽已经在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文理选择那里却还是空白的。
他正纠结着，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开门声。
紧接着，是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白涧泽蓦然紧张起来，他的心脏“咚咚咚”跳得飞快。
只是他还是不舍得脱下来好不容易才穿上的裙子，只是起身反锁上门。
门口传来了沉稳的中年男声，是父亲白岩回来了。
“小泽？你在家吗？怎么不开灯？”
白涧泽的身上还穿着清凉的小裙子，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过来半晌才捏着嗓子道：“爸，我睡了！”
白岩一边解开衣服走进浴室：“好，别太累了。”
他忙了一整天，听到儿子的声音也就安心了几分。
他其实也在关心白涧泽，但白涧泽一直很乖，不用他操心，慢慢的，他的关心就少了许多。
明天还要考试，白涧泽不敢耽误太久，环抱着还有几分冰冷的身体，他打开错题本，决定再复习一会儿，明天第一场是数学，是白涧泽的弱项。
穿着裙子做题，这感觉既新奇又愉悦，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白涧泽难得地解题速度快了一些。
连带着时间也飞快地过去。
等白涧泽做完了题目再抬眼看表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白涧泽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又检查一遍明天要带的东西，准备睡觉。
白涧泽小心翼翼地褪下裙子，重新放回袋子里藏好。
只有在重要的、需要做决定的日子里，他才舍得把这件最喜欢的裙子拿出来仔细欣赏。
因为穿一次付出的代价太大，他还要小心翼翼地把裙子送去干洗店清洗，还每次都要撒谎说是姐姐的衣服。
一个男生喜欢女孩子的衣服，这在当代社会似乎是很难被接受的，可这就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白涧泽身上。
他从未把自己当成过女生，也没有性别认知的障碍，但他就是喜欢漂亮的裙子，想要穿上它，拥有它。
他热爱女装，这事白涧泽的一个秘密。
怀揣着这个秘密，白涧泽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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