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的是我好吗，被你折腾了这么久，我觉得我现在还活着已经是个奇迹。”顾琛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
他那笑很不寻常，明明嘴角扬起来，眼睛里面却带着些凄凉。
易时卿没有见过他这样笑，他看着顾琛，四下的阳光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逃匿，他觉得整个天一下子就黑了，他惊慌地站起身来，不明所以地往窗外看，然而他突然发现，窗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整个教室都陷入黑暗之中，除了顾琛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有些害怕地往前走，想要到顾琛的身边，可他看见他那抹奇怪的笑，他的心又更忐忑，他弱弱地出声：“顾琛……”
然后他就触到了什么冰冷的阻力。
那很像是一面无形的墙壁，他只能感觉到却看不到，他听见顾琛的声音从墙的另外一头传过来。
“神经传导的速度就像光速一样，所以你现在应该会很痛。”
他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因为死亡，是很痛的……”
顾琛慢慢抬起手来，指向他的身体。
易时卿低下头去，就看到自己的身体，千疮百孔，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来，再涌出来……
他听见顾琛还在说话：“易时卿，你不痛吗？”
“啊——”惨叫声让梦境分崩离析，他睁开了眼睛，头顶是无影灯，整个房间的光线都很刺眼，他这一会儿，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疼痛了，那种锥心一样的，撕心裂肺的痛，他忍不住地呻吟，一些嘈杂的声音传过来——
“他醒了！”
“按住他，快，镇静剂！”
“不要让他乱动，不然伤口会……”
他在不停地出汗，他的手被抓住了，这个角度很奇怪，他是趴着的，但他还是看清楚了，是顾琛抓住了他的手。
顾琛在他身边，紧紧攥着他的手，他看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容，他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把他的手背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易时卿看到他的眼眶在发红，他说：“你会没事的。”
他觉得顾琛总是皱着眉头，而这样的他看起来并不好，他的手颤抖着，去摸他的眉毛，还没有触到，他的手又无力地垂下去了。
所有知觉终止于眼前突如其来的一片黑暗，整个世界陷入一片虚无。
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他是第二次，这样近距离地站在死亡边缘，看死亡具象化。
就跟在他梦中顾琛所说的一样，死亡，是很痛的……
他才刚刚想要变成更好的人，想要变成和顾琛对等的人。
他才刚刚想要努力好好生活，想要重新寻找生活的意义。
四年前，医生说过，易时卿，你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他的生命从那一刻开始变得沉重，他这条捡回来的性命背负了很多，但是他却没有好好去珍惜，他不过是像每个因为被生出来就不得不活下去的人一样，麻木地行走着，直到再次见到顾琛。
顾琛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他还想要活下去。
他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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