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下意识皱起眉，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是有哪里想不开”，嘴上还要安抚道：“路院士，兹事体大，这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样简单……”
“首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考虑得很清楚。”路鸥说，“这是我目前唯一想做的事。我想尽办法也要达成它。”
首长收了声。
他的目光在路鸥脸上不断巡视，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结果。这张脸，年轻、俊秀，甚至因为皮肤白而显得弱不禁风，与军人的坚毅相去甚远。唯独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和血猎相似，是开山劈地也要达成目标的决心。
“这件事情……”首长摇摇头，“我不可能答应你。你的功勋压身，整个基地的人都在等你升衔。我如果这个时间把你放到血猎队伍里去，这算什么？你这是在动摇人心。”
路鸥垂着眼。过了一会儿，他又抬眸直视首长：“那如果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上战场的事情呢？”
首长情不自禁地眉眼压低，显出几分肃重来，“你在说什么？”
“首长，我愿意以今后的仕途担保——甚至你如果愿意，可以剥夺我院士的称号。但无论如何，即使我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在军队中升衔，我也要进入血猎编制内。”路鸥说，“说我一意孤行也好，说我榆木脑袋也好，我都认了。我不需要军衔。我只想杀敌。”
“荒唐！”首长勃然大怒，“我堂堂中华是没人了吗？需要你一个研究员上阵杀敌？你这辈子能为国家做最大贡献的东西是你的脑袋，你把脑袋丢了，让我从哪里再找个和你一样的来！路鸥，上场杀敌不是你的职责，你是研究疫苗把脑袋研究傻了吗！”
“首长，”路鸥淡然一笑，“随您怎么说。我来您这里也就是提一下自己的想法罢了。如果您不同意，那我告辞就是。”
首长一时没能从高昂的怒火中回转过情绪来，近乎呆滞地看着路鸥潇洒地又鞠了一躬。
“不……你等一下。”首长连忙叫住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路鸥说，“乌鸦绝不会上战场。”
说完，路鸥转身就走，徒留首长头疼地扶额思考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首长百思不得其解的第二天，他得到了答案。
实验室的操作台上被留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四个字：乌鸦已死。这张纸条被慌张的研究人员送到院长手上，又被院长充满惊吓地上呈给首长。
而与此同时，云团长收到了一份入队申请，姓名那一栏潇洒地签了两个大字：路鸥。
“云团长，我没记错的话，我对令公子还有着一命之恩。”面前路鸥的话飘进他年迈的耳朵里，“不知道我能不能用这恩情来换血猎的一席之地？”
首长：“……”
云团长：“……”
“你……”云团长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抬头看向眼前站得笔直的路鸥，表情一言难尽：“这事儿……首长同意了没？”
路鸥大尾巴狼似的微笑：“他老人家知道这事儿。”
知道这事儿但是并没有同意的首长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这完蛋玩意儿！去给我调监控！这完蛋玩意儿去哪儿了！”
等首长风驰电掣地赶到训练营的时候，得知路鸥还在休息室和不好糊弄的云团长扯皮，又风风火火地奔向休息室。
首长老人家刚一只脚迈进休息室，就听见云团长说：“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入队吗？”
首长脚步一顿，挥手示意身后随从停下，自己也将迈进门的一只脚退出门外。
他倒奇怪了，这个路鸥怎么一次两次都对送命的活计这么执着？上了一次战场还不够刺激的，竟然想一辈子耗在战场上？
路鸥说：“我想给钟德容报仇。”
云团长和首长都是一愣。
“团长，你能理解吗？钟德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却连他的尸体都没有见到。”路鸥自嘲一哂，“我这两个月想了很多。我一直在挣扎，我到底能为钟德容做些什么。我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我也没能在他死前保护他。到头来他死了，我连可以为他做的事情都没有……明明我拼命工作是为了连同他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但我还是觉得不够。
“我研究出了疫苗，但这疫苗却不能让钟德容起死回生。我想到现在，唯一能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就是上战场为他报仇。他死了，那我来替他。他把他的长匕给了我，那我来继承他的意志。乌鸦为了国家研究了一辈子，现在是时候死去了。我只想作为路鸥为钟德容做些什么。”
他低头停顿一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微微泛红，“我知道我已经废了。如果一个研究人员失去了对研究的热爱，那么他的余生注定都再也不能有所成就。或许我作为人类的英雄能吃一辈子的老本，但我不想让钟德容失望。我宁愿死在战场上，死前能手刃几个末等血族也好，至少能让我知道我还活着，我没有随着钟德容一同死去。”
这番话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云团长的泪点，让他背过身抹了把眼角。
血族太强大了，云团长这一辈子见识了无数死在血族手上的战士，那都是他的战友。战士把战友视作重逾性命的存在，却对这些存在的逝去无能为力……更不用说，钟德容是他养育了二十八年的儿子。事到如今，至少对于云团长而言，血族已经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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