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拿起电话，“您好？”
“是时雨吗？我是你叔。”对面道。
时雨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压制住了，努力平静地说：“叔叔，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毫不客气道：“没事就不能打给你，你当初说走就走，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问问家里的情况。你是不打算要这个家了！”
时雨沉默不语，等着那边数落完。
然而对方却像是说不完一样，一件一件地细数着他的不是。
时雨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叔叔，有什么话您直说吧，就不要因为我的不是，浪费您的时间了。”
对方被这直白的话噎得一顿，稍微停了下，才继续说：“那我就直说了。你奶奶这段时候身体不太好，可能说冬天没保暖好，已经病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现在你妹妹们都要读初中了，婶婶也没时间老去那边照顾她，你也已经长大了，到了能照顾人的年纪了，也该回来尽尽孝心了。至于转校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跟这边的高中打过招呼了，你回来直接去报道就行。还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
时雨越听心沉得越快，直到整段话说完，他犹如置身冰窖，浑身僵硬。
到离开的时候了吗。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划破空气，滴落地面。
时雨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拉起行李箱，眼神坚定地大步往楼梯迈去。
时雨按照记忆，找到了奶奶住的那一间房。
暗青色的铁门上到处都是斑驳的锈迹。房门上还有不知多少年前贴上去的对联，上面沾满灰尘和蜘蛛网，连字都快看不清了。
门口有一堆破烂不全的煤球，还有两个垃圾袋，应该是积攒了好几天没扔的，已经开始散发霉腐味了。
时雨皱着眉头，收回打量的目光。
深呼吸了几口气，他才举起手，在门板上轻拍了两声。
没有人应答。
老人家一个人在家，估计也听不大清楚门口的动静。
时雨又加大了拍门的力道，“奶奶，我是时雨，开开门啊！”
喊了没两声，防盗门终于露出了一条缝。
时雨退后了两步，让里面的人能看全一些。
里面的人透过开着的门缝，仔仔细细地把时雨从头看到了底，终于敞开了门。
“小雨，你回来啦！”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门后。
她泪眼婆娑，一手扶着门框站着，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向时雨。
时雨看着眼前的这位从小就没见过几面的奶奶，心里涌现了一股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是他的奶奶，已经有七十岁高龄的奶奶，岁月和贫苦生活的痕迹，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应该为此感到愧疚的。
可是对着这张布满皱纹，双眼浑浊的脸庞，他却觉得陌生不已。
血缘的牵连还是败给了现实的分离。
他的心毫无波澜。
身体的本能告诉他，面前是为老年人，他应该去帮忙搀扶一下。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奶奶感动地在时雨手上拍了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时雨掺着奶奶进了屋里。
屋里没开灯，只拉开了客厅的窗户，凭借窗外的光亮照亮屋内。
房间很简单，是普通的一厅一卧式，没有阳台，客厅外有一个简陋的飘窗，架了几个竹竿用来晒衣服。
客厅对面是厨房和餐厅，靠窗的一边是灶台，和客厅间的空地放了张小方桌就算是餐厅了。
客厅后面是一间十几平米的小房间，刚好够放一张床和一个小衣柜。
房间对面就是卫生间了，里面很小，放了一个盆一个桶，就差不多占满了过道，靠门边有一个洗漱台，没有镜子。
时雨大致看了一圈未来的生活的环境。
是挺艰苦的，但至少有地方住，可以做东西吃，能解决温饱问题。
他的生活终于又回归了到了原来的样子。
过去的两年就像是一场美梦，可惜美梦最终还是变成了泡沫，一戳即破。
“小雨，怎么哭了？”奶奶抖着手，笨拙地帮时雨擦拭着眼泪，“是舍不得那边难受了么。”
时雨摇摇头，忍下了心中的酸涩，“没有，奶奶，就是吸了点粉尘进鼻子里，有点痛。”
“哎呀，那快点擦一擦。”奶奶急忙挪到小方桌边拿纸巾。
时雨过去扶着她，自己抽了两张纸，“我自己来就好了，奶奶，你先坐着，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时雨说完，就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
奶奶看着他单薄的背影，轻叹道：“是奶奶拖你后腿了，听你叔叔说，你在那边过得很好，还考到了重点高中。现在为了照顾我这个糟老婆子，只能回这来读个普通中学，是奶奶对不起你！以后去见你爸妈，我怎么跟他们交待！”
时雨背对着奶奶，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没事的奶奶，我在哪里读都可以，照顾你也是我应该做的，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一起在这生活了，我会好好陪着你、照顾你的。”
“好，好，乖孩子，真乖。”奶奶欣慰地拍着大腿道。
以后就只有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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