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吃惊：“龙渊？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原来你已经这么古老了啊！”传说应龙也不过需两千年才得修炼而成，小册子里龙渊的事貌似紧接在补天之后，那她岂不是比久歌还要大？
红玉闭起眼睛，摇了摇头：“回首往事，百年如弹指，千年若烹茶，我之古老同天地相比，也不过是浮尘沧海，随波逐流罢了。倒是见妹妹瞧着海底景色也是诸般新鲜，莫非妹妹在那边从未入过海中？”
“没有的，我也是第一次来。现……我住的地方离海太远，既没有时间，手头也不宽裕，所以……”我有些窘迫地捻了捻袖子边，顺着脑袋里顾小鱼的记忆说了下去，“不过我们在小时候就会学海的模样和海里都有什么活物，稍大一些，还会学海水为什么会流动、是怎么流动的、这些流动的海水会给陆上带来什么变化，还要背因为海水流动所以哪个地方鱼会比较多。啊，现在想想都觉得好难啊，所以我学的特别差也情有可原嘛，哈哈！”
红玉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后才感叹道：“竟然……还要学这个？那里的学塾当真了不起。”她兴趣被点燃了，禁不住追问我道：“妹妹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莫非是如昔日的蓬莱国一般的洞天仙境？”
家乡么？
“不，不是仙境。”
“那个地方的人没有灵力，也没有什么仙神佛祖和妖魔鬼怪……天总有些灰蒙蒙的，没有这里的天蓝，海也没有这里的海干净。各种颜色的灯彻夜亮着，照得到处都泛红，星星有时候要借助特殊的东西才能看到。外面总是特别特别吵，从早上跳舞的老头儿老太太，到深夜里喝醉了酒吵架唱歌的年轻学生，有时候我真想找个锤子把他们的音箱砸烂，或者是把他们的嘴给缝上。”
“可是呢……那个地方，人们即便没有灵力、即便没有神仙妖魔的帮助，仍旧可以很快地去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可以将自己关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畅享江山；可以随时随地和自己关心的人交流，也可以将自己隐藏在另一个身份下享受身为其他人的快乐；可以动动手指就告诉所有人自己的想法，也可以和无数人一起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夏日不惧炎热，冬日不惧寒冷，路上没有饿殍，病患常常能痊愈。大家吃着来自万里之外的食物，每天关心陌生人的鸡毛蒜皮——你知道都是什么鸡毛蒜皮吗？就是……今天谁对谁笑了一下，明天谁摔了一跤，两个人分手都能闹得大家讨论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啊！简直是……烦死了。”
烦死了……
这些是现代，是顾小鱼的故乡，我明明都知道自己是偃甲了，为什么心里还这么难受呢？是因为知道还家的真实作用，所以我受到影响了吗？
你是偃甲不是穿越者，屠苏是你唯一的亲人，你要先忙他的事！我在心里默念这句话三遍，然后清了清嗓子，笑着对红玉道：“唉，不要想那些多余的事了，还是考虑去祖洲要做哪些准备吧！”
谁知红玉并未随我一起笑，她面容上反而露出了悲戚的神情。“怎会是多余呢，”红玉道，“思乡乃人之常情啊。”
“红玉姐你不明白，”我松开了红玉，握紧右拳，“它们跟我没有关系。”
红玉走到我正对面，凝视我良久才说道：“这句话，妹妹还是拿来说服自己为先。”语毕，她绕过我，走向下层。
晚饭后，我在客栈厨房内找到了屠苏，他正蹲在地上翻检着生肉喂阿翔。我本想像往常一样同他开开玩笑吐槽两句，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谁知屠苏一拍手站起身来，突然说道：“抱歉。”
我一愣：“你好端端地给我道歉干什么？”
屠苏走近我，歉然道：“先前我思虑有差，总以为让你不再过问旧事，便能保你周全。然而魔域入口及魔化人一事，你同谢大师于三百余年前便牵涉其中，早已避无可避。眼下龙女大人托你寻找西海龙王，四海龙族于你而言是一层‘庇护’，有它在诸修仙门派和海市短期内便不能再轻举妄动。你若仍想调查旧日之事，此时便是最佳时机。”
没想到他居然转变了态度，我一时默然。“……你说得对，现在确实是好时机，”隔了好一会儿，我才说，“可该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不差这几日功夫，我还是先陪你去祖洲。”
屠苏摇了摇头。“到此即可，”他说，“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我一时间忍不住笑了出来：“哈，你这，仙芝还没找到，哪能中途退队呢？”
屠苏又一次摇头，眼神坚定：“莫要再逼迫自己，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我真正……想做的事……
我止了笑，看着他的眼睛，大脑渐渐放空，将实话说了出来：
“我确实在海眼最深处见到了空间裂隙。”
屠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却什么话都没说，微微一点头作示意。
我得到了鼓舞，继续向下说：“花洛城，还有很多人，他们都来自空间裂隙那边的世界，为了能回家他们努力了两百多年，付出了我根本无法想象的代价。他们找到我，原本就是因为他们以为能从我这里得到烛龙之鳞的线索，穿过裂隙回家。但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龙女大人的猜测是什么吗？她说，还家里封印的……可能是不周山的创世火种，这是比烛龙之鳞更强大的东西。”
“屠苏，我，其实，我根本不可能回去，所以我现在特别希望我能帮他们回去，能帮一个是一个，”我咬着牙，回想起那个热闹的世界，“那么好的一个地方……怎么可以只存在于记忆中呢？”
屠苏幽幽地看着我，最后反问道：“那你为何还不动身？”
我如醍醐灌顶，转身跑出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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