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尽这个**，跟着吴莘凡吃个午饭回来就把他爸刚给的热腾腾的生活费给丢了，吴莘凡和他共用了一个星期的饭卡。说回来，陈尽这样还算加餐了，他平时舍不得花钱，都挑便宜的吃，吴莘凡跟他一起吃饭，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其实一开始我想说用我的，但是我饭卡里的钱也不多，撑不起我们两个人。
陈尽刷吴莘凡的卡特别不好意思，尤其是吃得比平时贵。但是吴莘凡什么也不说，吃完饭就回教室，每次陈尽一开口要说点什么，她就皱起眉头，满脸嫌弃：“你好吵啊！”
于是陈尽就不说话了。
本来这么过一个月都是没什么问题的，吴莘凡一个月生活费近一千，还不用自己花钱买衣服鞋子，这种额度的生活费，我们班很多人想都不敢想好吗？但是，那个周日下午，吴莘凡要出去取钱的时候，蓦然发现她的银行卡断成了两截。
“我特么······胖哥！”吴莘凡哭丧着脸，“没饭吃了！”
还好陈尽不在，不然他也要跟着哭丧脸了。“再办一张新卡，反正钱都在。”
“我不知道钱都在？问题是我只能下周六办啊，这几天喝西北风啊！”
好吧，我全身上下还有一百块钱，本打算充饭卡的，但是现在也充不成了。“我们三个一起吃泡面？”我也很犹豫，吃一个星期泡面，我得多长多少肉啊？
吴莘凡一耸肩：“我都行啊，别跟陈尽说啊，等下周六我办新卡取钱出来，再去吃好的。”
我们三个就这么过上了一天三盒泡面的日子，陈尽不敢问也不敢说，只是跟着我们两个畏畏缩缩地坐在小卖部门口的小桌边用塑料叉子挑面吃。
有一回，我们在小卖部门口碰到肖洁，她朝我们打招呼，声音又小又细：“嗨，你们怎么都吃泡面？”
“我们穷啊！”吴莘凡挑着眉毛，看上去像是挑衅。
肖洁明显不信她的回答，但是又不好表现，仍旧笑着，说：“吴莘凡你怎么可能穷？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我其实不在乎她走不在，但是我发现陈尽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的身影，脸上神奇地出现了些许红润的光芒。
吃泡面这么没营养的东西，怎么还会满面红光？
“吴莘凡，你是不是不喜欢肖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会对女孩子的心理特别敏锐，可能跟我对陈尽的感觉有关系。
吴莘凡的叉子卷了好几圈泡面：“怎么？我的脸上写着我不喜欢肖洁几个字吗？”
“你不喜欢肖洁？”陈尽的反应比我快多了。
吴莘凡瞟他一眼：“喜欢她干嘛？我有病啊？”
“你讨厌她？”陈尽追问。
“跟你有个毛线关系？”吴莘凡暴躁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陈尽泄了气似的，肩膀微微塌下去，双眼在泡面的热气后显得特别无力和颓丧。
两天过去，好多人都知道我们三个吃泡面度日了，有天中午，程博叫吴莘凡去吃饭，我跟陈尽都愣住了，我等着吴莘凡的回答，像那年查中考学校录取情况似的，特别期待她说出我心里的答案，我不知道陈尽是不是也一样。
她说：“我不去，我要吃泡面。”
是的！我心里欢呼了一声，就是这个答案，但是陈尽却说：“吴莘凡，你去吃饭吧。”声音里没有起伏，倒像是把吴莘凡往外赶似的，我心里生出一些奇怪的念头，陈尽像是在跟程博作对，从家长会前夜我们在外面吃烧烤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我不要，我要吃泡面！”
“随你吧。”程博不强求她，说完就走了。
“你不喜欢程博吗？”眼看着程博走远，我低声问陈尽，这话不能让吴莘凡听见，否则又得生气了。
陈尽握着铅笔的手一顿，铅笔顶端的“F”记号像是突然被掐住。“没有啊。”他说，但是任谁一听都听得出来，他就是不喜欢程博，不是中立的不喜欢，是非常讨厌的带有敌意的不喜欢。
我尚且天真地以为，他是因为吴莘凡叫了程博一声“哥”。
等我们熬完吃泡面的那个星期，又轮到吴莘凡用她的生活费支撑我们三个人的伙食，但是她毫无压力，我们每顿都吃得很好，有时候下了晚自习还跑去吃宵夜，过得特别滋润。
两天过后，方诚在班会课上说良心银行现在有一点钱了，以后同学们有生活费不够，或者是回家没车费的情况都可以向良心银行申请，并任命了一个男生当银行行长，要用钱的时候跟行长申请就可以了。
“不早说？”我和吴莘凡异口同声。
班主任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俩：“怎么？你们两个没有生活费了？”
“有啊，多得是！”吴莘凡凶神恶煞。
我和陈尽快要笑晕过去。
说到方诚，他就是有点自家的孩子总比不上别人家的感觉，还非得在自家孩子面前成天说个不停。他教二班三班的数学，即使二班每一次考试的数学平均分都低于我们，他仍然能把二班给夸出花来，所以每次他一说点什么，我们就要怀疑是不是二班也有这回事。
果不其然，有同学问：“是不是二班已经这么干了？”
方诚竟然有点得瑟：“没有哦，这个良心银行是我想出来的，全年级只有我们班有，懂不懂？”
哦，您厉害您厉害，您请您请！
全班哄堂大笑，陈尽也跟着笑。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眼眶微微凹陷下去，眼神明亮纯净，很多情绪都在其中表露无遗，又清又浅。
我盯着他看，他的眼角微微向下挑着，带着尚未消散干净的笑意，单纯，傻气。
他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敛起笑容，一巴掌朝我脑袋打过来，我朝后一仰，躲过他的手，心里溅出一片水花。
初冬了，温度尚不算低，窗外艳阳高照，教室里也明晃晃的，我第一次产生希望时光停止的想法。
如果时光不能停止，就让陈尽一直这么快乐。
我希望陈尽不要干那些记得他花了我们多少钱还计划着要还的傻事，他初中就这么干过，非常之愚蠢，我明白他想要不占别人便宜的想法，但他却不明白，这世上很多东西，是永远永远，永永远远也还不清的。
我和吴莘凡是人，不是他妈的良心银行。
更何况，我从没想让他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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