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日记明明不厚，可看到最后一页，阿袁愣是觉得沉甸甸的，他呆了一会儿，才想起翻回前面几页，指着最后几行道：“刘蓁发现黄荣强在做什么了么？”
常安在似在沉思，隔了良久才淡然应道：“是吧。”
阿袁想起先前从小厉鬼那窥来的回忆，结合此处，心头一惊，难道黄荣强又想故技重施，抓着刘蓁黄安琪他们去暗室里烧？可是黄荣强究竟是为了什么？愈是这么想，阿袁心里愈加沉甸甸的，喉咙仿佛被苦味黏住般，张嘴时声音也变得干涩：“其实我先前到那暗室时看到那小厉鬼的回忆了……”
阿袁简单地将那段情景描述了一遍，而常安在听完他说的全部，也跟着静默了下来。
就在阿袁以为他也不知道黄荣强做的是甚古怪时，才听他冷冷道：“那大概是凭子易金术。”
光听这名字就不是甚好的，阿袁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问：“凭子易金术是什么？”
“是一种篡改命数的阴损手段，我也是在我奶奶的笔记本里看到过才知道的。”常安在在琢磨着措辞，说起话来也相对慢了许多，“他那早夭的二儿子恐怕也是被他害死的，这方法应该是他第一任妻子从家族里弄来给他的，所以在她二儿子死后她会发疯成那样。”
阿袁稀里糊涂：“怎么还有这种手段？”
“贪欲驱使，不足为怪。”常安在道，“黄荣强看起来并不会是多财的富贵命，但他的命里多子多福也算是好事，可惜黄荣强贪财。他按邪法改了命数，虽得了财源，但此生就再无子女。”
阿袁匪夷所思：“还能这样？他居然会用他亲生儿子去换莫须有的财源，这真的能成？”
常安在冷笑了声：“如果真换得来财源，他后来又何须再去找陈安借高利贷？”
阿袁震惊之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盏母子铜灯就是关键所在。”常安在食指轻叩着桌面，“我开始还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专门在楼梯口点犀烛挂纸人来招恶灵。这么看来，那恶灵恐怕不是犀烛招来的，而是冲着那尊铜灯。”
阿袁恍然忆起那以蟒蛇般的长颈缠绕在铜灯上的鬼：“那尊铜灯？”
“那盏母子铜灯应该是被他以秘法制成了祭魂灯，”常安在的声音很冷漠，“黄荣强布了邪阵，在阵中烧死他的妻子，以他妻儿的魂魄为祭品，想跟被招来的凶灵进行交换。这就是所谓的凭子易金术。”
“就为了这个？”阿袁悚然不已，“可如果他妻儿的魂魄真变成了祭品，那为什么还会有后来这对厉鬼母子的存在？而且这方法真能奏效？”
“这对母子怨气太大，凶灵只敢躲着它们，怎么可能接受得了祭品？”常安在道，“至于这方法奏不奏效。凶灵能留存世间，本就是各种邪念所化，得了好处不害他便是好的，哪还会去替他谋财。黄荣强得财不能，平白使父子反目，自家多了俩厉鬼，也算是天理报应。”
阿袁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有黄安正，”阿袁指着日记的最后一页，“他开始为什么单单想杀黄安琪？为什么不杀刘蓁不杀黄安娜，偏偏要杀黄安琪？”
常安在却反问他：“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了莫须有的财源便连自己妻儿都能残害的人，如果没有好处，怎么会善待他人的子女？”
阿袁有点糊涂了，他想不通：“刘蓁他们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她所带来的好处就是黄安琪。”常安在翻到前面一页让阿袁看，其中写着黄安琪很奇怪的话，“黄安琪是能见到鬼，所以他才会说出那些话。小孩子魂魄不稳，偶尔见一次鬼不足为奇。可若是经常能见着鬼，这意味着这孩子，应该是有阴阳眼的。”
阿袁道：“那他岂不是一直能看到……”一个小孩子生活在一栋满是厉鬼的房子里，他简直难以想象这个孩子的恐惧，“可是黄荣强需要阴阳眼做什么？”
“他想震慑他的妻子。”常安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有阴阳眼的人很可怜？”
阿袁一怔，难道不是么？有阴阳眼的人难道不是整天生活在无数可怖的阴影里么。
常安在摇了摇头：“祸兮福倚。阴阳眼确实意味着频繁见鬼，可有阴阳眼的人身上流的血恰恰又是最能震慑鬼魅的，不然你以为黄安琪是如何在这间屋子里平安无事的？”
“等等，”阿袁难得打断了常安在的话，“可是黄安琪最后不还是被黄安正杀死了么？”
常安在笑了一下，他冷淡道：“最后杀死黄安琪的可不一定就是黄安正。”
“那……”阿袁思绪一卡，“那会是谁？”
常安在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回答，他只道：“黄荣强只有用黄安琪的血画的符咒才能真正将厉鬼镇于其中，我们看到第一间房门上的血想必就跟黄安琪有关。黄安正要杀黄安琪，大概也是出于此——他出于愧疚，他想让他母亲弟弟出来，他想让他父亲不得安生。”
至此，零散的线索总算勉强串在一处了。
阿袁点了点头：“难怪刘蓁会和黄荣强吵起来。”
常安在道：“是了。黄安琪年纪尚小，恐怕藏不住事。刘蓁肯定因此知道了些什么，她如果真要走，黄荣强是不会放过她们的，所以她会因为黄安正的那句话选择留下来。”
阿袁想了片刻：“那黄安正呢，他又是谁杀的？”
“我猜是刘蓁。可能他要杀黄安琪，被刘蓁和黄安娜看到了，结果反而被刘蓁误杀了。”
阿袁想到之前在餐厅时刘蓁的表现，多少也对上了。
当真相被推测出了大概，阿袁也不由沉默了，比起这些厉鬼，人心才真是先存魍魉。
事情始末已知大概，日记本也便完成了它的使命。
常安在继续在其他书柜里查看有无遗漏的信息。阿袁则将日记本合好躬身塞回矮书柜里，手肘却不小心又碰到边上摆的一面小镜子。
小镜子晃了晃没站稳兜头就往地上栽去，阿袁手忙脚乱，好在赶在落地前接住了镜子。
阿袁直起身看着手里捧着的那面小镜子，铜质的小镜子拿在手上冰凉凉的，有一瞬他仿佛从中看到了黄安娜娇丽的笑颜。阿袁翻过镜子，看到背面还黏着张小小的大头贴。
大头贴上黄安娜与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靠在一起，笑容甜腻如蜜。
那个少年……是阿袁。
阿袁闭了闭眼，努力将不属于自己的情愫驱散干净。他才把镜子放回到了原位，余光又无意间往那镜子上瞥了一眼，恰恰好，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一须臾，阿袁险些失声惊叫，好在反应及时，愣是憋了回去，然而汗毛却一根根竖了起来。
有一双眼睛从衣柜里露出来，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俩，也不知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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