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是个十分十分十分大的村落。
殷明淮前世也去过几个村子，那都是全国知名的村落了，但单论面积的话似乎与其相较下河村毫不逊色，单单是他们现在走的路就能并排容七八辆马车通过，路过的一间间宅子跟老北京的四合院一样宽大热闹。
——如果不看仿佛摇摇欲坠的裂开几道口子的墙面和满地泥土灰尘的话。
赵二娘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说着话，殷明淮挑着能答的回了，她不由得就生出股几分“这少年听话懂事”的念头来。
村子主要有李赵孙钟几大姓氏，现在的村长就是他们赵家的人，赵二娘为此十分自豪，提到村长时腰背都不自觉挺直了些。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心里都是希望殷明淮能留下来的，自然竟挑着些好的说，不是这地方家家户户民风和谐一家有事八家支援就是上河村的人蛮横任性不讲道理，总之快把这么个村子夸到天上去了。
从村口到村长家的住处距离不断，殷明淮一直记着时间，一路上听她聊了一大堆村子里的事情，终于在赵二娘说到村里几个大姓时插了句话：“那个......钟家是什么样的？”
赵二娘不疑有他：“钟家搬来的时候俺太爷还是个奶娃娃呢，到现在也差不多有百年了，他们是小半个家族一起迁来的，当时倒没多少人，这么多年下来咱村里怎么也得有一两百个了。”
当时来的时候可可怜怜的一副无家可归求收留的模样，后来站稳脚跟了就开始到处惹事了。
她还想和殷明淮说钟家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钟家那个小的，整天就知道和李老六混在一起偷鸡摸狗，全村家家户户都烦他烦的要死。但她身后这么多耳朵听着呢，今天说出去这话明天姓钟的小畜生就会跑到她家里闹来。
他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会读书的哥哥吗，整天在村里横什么啊，村长家的大儿子也是个读书人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心念一动：“哎我说这位小少爷......”，殷明淮看她：“您叫我名字就好。”
叫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叫他小明别的什么都行。
“那、那怎么好意思”，撕遍村中无敌手的赵二娘破天荒的有些叫不出口，她到底还是觉得殷明淮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嗫嚅了下才勉强憋出个“殷公子”的称呼。
“殷公子你......是不是也能读书认字啊？”她眼中带了几分希冀，期盼的样子看上去竟有些可怜。
不只是她，就连身后一直嗡嗡叨叨没停过的那些村民竟也不自觉闭上了嘴。
殷明淮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嚯”了一声，整个人都吓了一跳，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们村是又要多了一个读书人了吗？！”
她傻傻呆住，又大声道：“待会儿见到村长一定要和他提这点！他肯定会答应你的！”
她想的比其他人要多多了，这年头，商户根本没有资格请夫子教书，即便是有那么一个例外也是家里顶顶有权有势有路子的，东宁镇下十几个村子全加起来总共只有两个学堂，上河村刚好是其中之一，要不是多了这么一个学堂，她们下河村怎么可能被那群人压制了这么多年？
她真的是越来越好奇殷明淮的来历了。
殷明淮还想着问点钟芜的事情呢，被这么一打岔出十万八千里，只能无奈作罢。
其实他本身是个喜静的性子，所有的善谈好相处都是工作久了养成的习惯，他本以为自己在应对陌生人的方面已经是得心应手了，但对着无所不问的村民还是难得感到了丝棘手，好在眼前的路终于到达了终点，赵二娘指了指面前的门：“那户就是村长家了。”
她又胳膊一转指向不远处的另一个院子：“那里就是二娘家，小殷你刚来我们村子，有什么不习惯的都可以来找二娘。”
白日里村中各家各户的院门基本都是开着的，村长家也正是如此，赵二娘眼睛尖，一眼就见到院里一个抱着簸箕筛豆子的女人，连忙叫了一声：“赵三家的，村长在吗？”
里面传来一声应话，却是个男人，屋中走出了个人，声音中气十足：“在呢！”
赵二娘带着殷明淮进了院子，殷曲与殷明淮对视一眼，自发牵着马靠在了马车旁边。赵二娘粗粗替两人介绍几句，见着人进了屋子详谈。
她是彻彻底底都不担心殷明淮能否留下了，只要他有正经的户籍不是流民，村长是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的。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自己家的院子，没过多久又端了一碗糖水出来走向殷曲：“这位小公子，走这么久渴了吧？来喝口水。”
殷曲完全不同于殷明淮，他这种做小厮的嘴严是必修技能，任凭赵二娘怎么套话也不出一声，答的全是些有的没的废话，任凭赵二娘使劲浑身解数也没问道自己想到的东西。
哦，也不是什么都没问到，起码问出了殷明淮至今尚未娶妻的事情。
她想了想：“你们今天起就留在村里不走了吗？”
殷曲“嗯”了一声。
赵二娘又开始想村长会把哪间房子借给殷明淮暂住来。
下河村地方大，人也不少，但大多数村民几代人都住在一个院子里，除非实在住不下或者有特殊情况才会搬出去。子子孙孙自己家的人都住不过来呢，越靠近中心的位置住的人便越多，冷不丁这样一想，她竟然也想不出都谁家有空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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